孝昌元年九月初七
秋風裹挾著枯黃的落葉,在軍營中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聲響。劉 站在校場高台上,黑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望著傳令兵策馬奔向各鎮方向,馬蹄揚起一路塵土,手中揮動的令旗漸漸消失在官道盡頭。
那面令旗上系著的,正是他親手制定的《軍令九條》。劉 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劍的劍柄,目光深邃。這份軍規凝聚了他多年的治軍心得,此刻正被送往六鎮各處,將徹底改變爾朱榮大軍的軍紀面貌。
"大哥,你這軍規可真是..."高昂站在一旁,撓了撓他那顆圓滾滾的腦袋,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楊忠蹲在高台邊緣,嘴里叼著根草睫,聞言接茬道︰"真是要了老命了!"他習慣性地想把手指伸進鼻孔,被劉 一個凌厲的眼神瞪得悻悻放下,"那些老兵油子們都在背後罵娘呢!說大哥你這是要把他們當新兵蛋子操練。"
劉 輕笑一聲,走下高台拍了拍楊忠的肩膀︰"讓他們罵去。"他的目光掃過校場上正在操練的士兵們,聲音低沉而堅定,"一個月後,他們就會感謝這些規矩。"
話雖這麼說,劉 心里卻清楚得很。任何改革都會觸動既得利益者,尤其是那些在軍中混跡多年的老將。他制定的軍規要求嚴格作息、嚴禁劫掠百姓、定期操練...這些條條框框無疑會束縛那些習慣了散漫的將士們。
"大哥,你說..."高昂突然壓低聲音,"賀拔岳、侯莫陳悅那些老家伙,會乖乖听你的嗎?"
劉 沒有立即回答。他望向遠處連綿的營帳,思緒已經飄到各鎮將領那里。秋風拂過他的面龐,帶來一絲涼意。那些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會如何評價他這份軍規?賀拔岳的剛烈,侯莫陳悅的驕橫,宇文泰的深謀遠慮...每一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他們會听的。"劉 最終說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因為這是爾朱榮大帥的命令。"他嘴角微微上揚,"況且,我特意在每條軍規後面都加上了相應的賞罰措施。"
楊忠吐掉嘴里的草睫,突然笑了︰"難怪第三條寫著"劫掠百姓者斬"後面還跟著"舉報者賞銀十兩"。大哥你這是要讓他們互相盯著啊!"
劉 笑而不語。他轉身望向洛陽方向,目光變得深遠。亂世之中,想要成就一番事業,光靠勇武是遠遠不夠的。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才是他真正的立足之本。
"走吧,"劉 收回目光,"去看看新編的騎兵隊操練得如何了。"他大步走向校場,黑色披風在身後飄揚,宛如一面旗幟。
高昂和楊忠對視一眼,趕緊跟上。他們知道,大哥心里裝著的,從來都不只是眼前這一畝三分地。那些送往各鎮的軍令,或許就是改變這個亂世的第一步。
與此同時,武川鎮的中軍大帳內,宇文泰正捧著抄錄的軍令細細研讀。油燈的光暈在他剛毅的面容上跳動,映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帳外秋風呼嘯,吹得帳布獵獵作響,卻絲毫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妙!實在是妙!"宇文泰突然拍案贊嘆,把正在添燈油的侍從驚得差點打翻油壺。
"主公為何如此欣喜?"副將李弼放下手中的兵書,好奇地問道。
宇文泰指著竹簡,手指在第九條上重重一點︰"你看這"同伍連坐",簡直是治軍精髓!"他站起身,在帳內來回踱步,鎧甲發出輕微的踫撞聲,"以往士兵們互相包庇,現在一人犯錯全隊受罰,看誰還敢陽奉陰違!"
李弼湊近細看,不由得點頭︰"確實高明。這樣一來,士兵們互相監督,軍紀自然嚴明。"
宇文泰眼中閃爍著欣賞的光芒,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竹簡邊緣︰"這個劉玄德,不簡單啊..."他望向帳外漆黑的夜色,若有所思,"能想出這樣的軍令,絕非池中之物。"
同樣在懷朔鎮,高歡的反應卻更為復雜。他獨自站在演武場邊,借著火把的光亮一遍又一遍地讀著軍令。夜風吹動他的衣袍,也吹不散他眉間的沉思。
"姨夫在想什麼?"段韶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年輕的臉上帶著幾分好奇。
高歡將竹簡遞給外甥,火光映照下,他的側臉顯得格外深邃︰"你看這第七條"軍中賭博酗酒斗毆違者杖責",明擺著是針對元天穆那幫人。"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劉玄德這是要斷某些人的財路啊..."
段韶快速瀏覽了一遍,突然瞪大眼楮︰"這...這第六條"冒功領賞嫁禍同袍違者斬",豈不是把侯景的路也給堵死了?"
高歡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接過竹簡輕輕卷起︰"所以我說,這個劉玄德...不簡單。"他望向遠處的軍營,那里隱約傳來士兵們的喧嘩聲,"能在爾朱榮眼皮底下推行這樣的軍令,既整頓了軍紀,又打擊了異己...一箭雙雕。"
與二人的欣賞不同,葛榮的大帳內正傳來陣陣咆哮。帳外的守衛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互相交換著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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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什麼狗屁軍令!"葛榮一腳踹翻了案幾,竹簡散落一地,酒壺滾到角落,灑出暗紅色的液體,"老子帶兵二十年,需要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來教?"
幾個心腹將領噤若寒蟬,誰也不敢接話。葛榮抓起酒囊猛灌一口,酒液順著胡須滴落,在鎧甲上留下深色的痕跡︰"聞鼓不進就斬?放他娘的屁!老子的人想進就進,想退就退!"他狠狠地將酒囊砸在地上,"傳令下去,咱們的人,該怎麼帶還怎麼帶!"
另一邊,侯景的反應更為陰冷。他獨自坐在昏暗的營帳內,只有一盞微弱的油燈照亮他陰鷙的面容。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竹簡,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嘴角掛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好一個劉玄德..."侯景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寂靜的帳內格外 人,"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筆賬,我記下了。"他的手指停在第六條上,指甲不自覺地摳進竹簡,留下幾道深深的劃痕。
帳外傳來士兵們的抱怨聲,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以後連賭個錢都要挨軍棍,這日子還怎麼過?就是!以前搶點戰利品算什麼,現在居然要杖斃!听說這是那個劉玄德定的規矩..."
侯景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光芒,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帳門前。這些抱怨,正是他可以利用的武器。他輕輕掀開帳簾一角,看著外面三五成群的士兵,低聲自語︰"不滿的種子已經播下...只待時機成熟..."
在另一處營地,賀拔勝正與弟弟賀拔岳密談。賀拔岳不安地搓著手中的軍令竹簡,年輕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大哥,這軍令..."他欲言又止,目光閃爍地看向兄長。
賀拔勝猛地一拍案幾,震得油燈劇烈搖晃。他濃密的眉毛下,一雙虎目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爾朱榮這是要收我們的權啊!"他抓起竹簡狠狠摔在地上,"什麼"器械不修違者杖責",分明是要查我們的軍備!"
竹簡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賀拔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他彎腰撿起竹簡,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塵土︰"可這軍令確實有道理...咱們有些兵器確實該修整了..."
"放屁!"賀拔勝怒目圓睜,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領,"我們賀拔家帶兵,什麼時候輪到外人指手畫腳!"他額頭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讓賀拔岳幾乎喘不過氣來。
賀拔岳不敢掙扎,只是低聲道︰"大哥息怒...小弟知錯了..."
賀拔勝這才松開手,重重地坐回胡床上。他抓起案幾上的酒囊猛灌一口,酒水順著胡須滴落在鎧甲上︰"你懂什麼?爾朱榮這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今日查軍備,明日就要收兵權!"
帳外突然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兄弟二人立刻噤聲。待腳步聲遠去,賀拔勝壓低聲音道︰"去告訴元茂,讓他把精銳都藏到後山去,只留些老弱病殘應付檢查。"
賀拔岳猶豫道︰"這...萬一被發現..."
"怕什麼!"賀拔勝冷哼一聲,"我賀拔勝在六鎮經營多年,還怕他爾朱榮不成?"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若是逼急了..."
話未說完,但賀拔岳已經明白了兄長的意思。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想起了那些被賀拔勝處置過的對手的下場。
各鎮不同的反應,如同暗流般在六鎮之間涌動。而此時的劉 ,正站在自己的營帳前,望著滿天星斗出神。
"大哥,想什麼呢?"高昂提著酒囊走過來。
劉 接過酒囊抿了一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我在想,這《軍令九條》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高昂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管他們呢!反正咱們千鈞營執行就是了。"
楊忠也湊了過來,難得地沒挖鼻孔︰"二哥說得對!今天訓練時我就說了,誰敢違反軍令,先問問我手里的刀!"
劉 看著兩個單純的結拜兄弟,心中既感動又憂慮。他們還不知道,這看似簡單的軍令,已經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那些暗處的敵意,就像潛伏的毒蛇,隨時可能暴起傷人。
"對了大哥,"高昂突然想起什麼,"宇文將軍派人送來請帖,邀你明日過府一敘。"
"高歡也派人來了,說是有要事相商。"楊忠補充道。
劉 眼中精光一閃。看來這軍令就像一塊試金石,已經讓各方勢力開始重新站隊。宇文泰和高歡的示好,或許就是機會的開始。
"告訴兩位將軍,我明日準時赴約。"劉 沉聲道。
夜風漸涼,吹得營火忽明忽暗。劉 知道,從今夜起,他不再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軍主。這份軍令就像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將影響整個六鎮的權力格局。
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敵意與算計,也將如影隨形地跟隨著他。在這亂世之中,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走吧,該休息了。"劉 拍了拍兩個兄弟的肩膀,轉身走向營帳。他的背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挺拔,仿佛已經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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