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秘書擰動門把手，側身讓開，對明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明朗微微頷首，推門而入。
辦公室寬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和城市模糊的輪廓。
室內陳設簡潔而莊重︰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幾組深色皮質沙發，靠牆是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櫃，里面整齊地碼放著各類文件和書籍。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茶葉清香和紙張油墨的味道。
江州市委書記黃萬春正從辦公桌後站起身，繞過桌角迎了過來。
他五十多歲，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兩鬢已見霜色，身材保持得很好，穿著一件合體的深色夾克，白襯衣領口挺括，臉上帶著一種溫和而不失威儀的笑容。
“小明，冒雨過來，辛苦辛苦！”黃萬春伸出手，聲音洪亮而熱情，與窗外陰冷的天氣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手掌寬厚有力，握手的力度恰到好處，傳遞著一種掌控感和適度的親切。
“黃書記您太客氣了，為了廠子，這點雨算什麼。”明朗臉上也堆起笑容，回應著對方的熱情，同時迅速調整著自己的狀態，將一路上的泥濘和內心的焦慮暫時壓下︰“生產線剛跑通第一塊板子，我這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就趕緊來向您匯報這個好消息了。這離不開您一直以來的關心和支持啊。”
“哦？跑通了？”黃萬春眼楮一亮，顯得頗為高興，一邊引著明朗走向會客區的沙發，一邊示意秘書︰“小周，給小明泡杯熱茶，暖暖身子。”
他率先在正中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坐下說。這可是大好事！說明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方向是對的嘛！當初你帶著方案來找我，說要做手機，說實話，很多人心里是打鼓的。但我就看中你這股子敢闖敢干的勁頭！說說，順利嗎？”
秘書小周無聲地端來兩杯熱茶，放在兩人面前的茶幾上，碧綠的茶葉在清澈的水中緩緩舒展。
明朗欠身道謝，雙手捧起溫熱的茶杯，汲取著那點暖意。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顯出一種匯報工作的專注姿態︰“謝謝書記。過程確實不容易。生產線是拼湊起來的二手貨，兼容性、調試，都是大麻煩。尤其是貼片機的精度，差點卡死我們。技術負責人李鵬飛同志，帶著工人熬了幾天幾夜，反復調參數、對點、測試，頭發都快掉光了。錢廠長更是像個陀螺，到處協調物料、人手，嗓子都喊啞了。”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種經過奮斗後終獲成果的感慨︰“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今天上午，終于看著板子一塊塊順利地流下去了。看著那些小零件精準地貼上去，焊爐里錫波翻滾……我這心才算踏實了一半。”
“好！好啊！”黃萬春听得連連點頭，臉上笑意更深，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點了點︰“搞工業，搞實業，就是要有點‘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精神！就是要啃硬骨頭！你手下這幾個骨干，不錯！都是能打硬仗的好兵！這說明我們江州的企業家隊伍，是有戰斗力的！”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啜飲了一小口，話鋒隨即一轉，目光也變得更為實質︰“現在，這‘硬件’算是初步邁過了門檻，接下來，就是‘軟件’要跟上了。牌照的問題，不能再拖了。”
明朗的心猛地一緊，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他放下茶杯，坐得更直了一些，臉上原本因為生產線成功而自然流露的振奮迅速沉澱下去，換上了凝重和誠懇︰“黃書記，這就是我今天冒昧來找您的核心目的。生產線能動了，但沒牌照，我們生產出來的就是一堆‘黑戶’，是廢鐵，是定時炸彈！上不了台面，進不了市場，更別說參與競爭了。工人們日夜兼程的汗水，廠子里投入，都可能……付之東流。”
他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帶著沉重的分量，目光直視著黃萬春︰“您上次指示的方向，我們一直謹記在心，也按照要求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所有關于技術來源、設備清單、工藝流程、質量保障體系的材料，我們都整理完善了，隨時可以提交。”
黃萬春微微頷首，身體也略微前傾，顯示出傾听和重視的態度︰“嗯，材料是基礎，很重要。部里那邊，規矩多，條條框框也多，程序必須走到位，一點馬虎不得。我們市里該出具的推薦函、情況說明，這些配套文件，我會親自督促相關部門，以最快速度落實。”
他沉吟了一下，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似乎在梳理思路︰“不過，小明啊，你也知道，部委的審批，尤其是這種新進入者、又是高精尖領域的牌照，從來都不是我們地方上能完全左右進度的。里面的水，深著呢。”
“書記，我明白其中的難度。”明朗立刻接話，語氣帶著理解和恰到好處的懇求︰“部委高門大檻，我們一個小地方的民營企業想擠進去，確實難如登天。但正因為難，才更需要您的大力支持和關鍵性指導！您在省里、甚至在更高層面都有影響力，您的意見，分量不一樣！我們光速科技，是扎扎實實在江州土地上干實業的，吸納就業，帶動配套，目標就是打造我們江州自己的高科技名片！這張牌照，對我們來說是命脈，對江州未來的產業布局，也絕對是一個強有力的增長點！”
他頓了頓，觀察著黃萬春的反應，繼續說道︰“我們目前的規劃非常明確，也非常務實。拿到牌照後，第一階段，不求大而全，而是專注于質量穩定、成本可控的中低端功能機。國內龐大的三四線市場、廣大的農村市場，對性價比高、皮實耐用的手機需求極大，這就是我們的突破口！我們有信心，用過硬的產品和接地氣的策略，迅速站穩腳跟，為市里創造實實在在的稅收和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