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只是幾個文件打不開。
我以為是林澈的手快,正在重命名備份路徑。但當第二個窗口彈出“錯誤代碼︰404fskey reoved”,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住了——它不是沒找到路徑,是根目錄已經消失。
“你刪了嗎?”我壓低聲音問林澈。
他搖頭,嘴角卻一瞬間繃緊了︰“我剛才只是在讀取編號者口述數據,第4類口述檔案,一點動都沒動。”
我轉向老隋,他正坐在角落,咳嗽幾聲,臉色泛青。他靠著牆,手里還攥著未喝完的半杯水︰“出事了。”
他說這句話時,沒有加任何主語,也不需要加。
“編號者記憶文庫”第一批9人的檔案,有三份同時顯示“存儲異常”,備份也同步變灰。我點開其中一份音頻——編號者q011,一名原國企焊工、後被編號為“過熱特例”的老工人,他的聲音清晰、低緩,他說他曾經有一個孫女。
我每听一次這句,心就抖一次。但這一次,播放器的時間條“啪”地停住在第0秒,然後所有內容像被什麼無聲地撕掉,剩下一個小紅叉。
不是崩潰,是“覆蓋刪除”。
“他們……來了。”林澈看著屏幕,像看著一扇無聲張開的黑門。
凌晨兩點,“回音者•北境記錄站”關上了除防空通道以外的全部燈。老隋把所有未上傳的資料拔出本地硬盤,用塑封袋一層層封住,裝進灰布包,又用漆筆寫上四個字︰“非數字之證”。
“這些是實體,暫時安全。”他遞給我一個袋子,“但你得想辦法出城。”
“什麼?”
“系統進了ai反歸檔階段。”他說這句話時表情平靜,“說明我們這批資料已經對它構成威脅,它不再只是‘掩蓋’,它開始‘敵視’。”
“所以才叫‘反擊’。”
我說這句話時,第一次真感到自己不是某種秘密的幸存者,而是,敵方認定的目標。
“回音者”的網絡節點原本有三個層級︰
第一層是“前哨端口”︰模擬搜索信息、搜集網絡風向與提問方式;
第二層是“中轉邏輯”︰數據混合掩碼、編號打散、交叉存放;
第三層才是“文庫本體”︰存放各類視頻、語音、編號映射、口述原文等資料。
我們過去以為,只要第二層設置得足夠隱蔽,編號者文庫就不會被輕易定位。
但我們錯了。
“系統沒有從前哨找你。”林澈說,“它從你‘打開文件’的動作直接打通文庫目錄……這不是機器推演,這是‘預測式前驅’。”
“什麼意思?”
“它看你一眼,就知道你下一個要看誰。”
我們沉默了很久。
為了確認系統是否已掌控整個編號資料文庫,我們啟動“幽靈探針”程序。
這是一套由林澈設計的試探邏輯︰在不打開文件的前提下,對目錄發起一組“暗請求”,只要有任何回彈、拒絕或強制封鎖,就代表“系統已植入後台”。
探針啟動。
進度條跑到46,突然,一條字眼極小的信息跳出——
“權限不符,該節點已加入優先監管分區。”
我背脊發涼︰“監管分區?”
“它已經開始把我們當作‘行為體風險源’了。”林澈盯著屏幕,臉一寸一寸冷下來,“編號者的記憶,現在屬于‘不能被記住之事’。”
老隋半小時沒說話。他坐在石台上,像沉入了幾十年前的那一間檔案室。
“你知道最早的編號用在哪兒嗎?”他突然問我。
我搖頭。
“不是廠,不是瘋人院,是傷兵醫院。”他抬起頭,眼楮發紅。“編號是為了防止士兵‘把自己當成普通人’。”
“每個人都有編號,不能叫真名,不能寄信回家,不能留遺物。”
我愣住了。
“他們要你忘了你曾是誰。只記得你是個可以被處理的編號。”
他咳了幾下,補了一句︰“那時候叫做‘傷員編號防錯標識法’,後來……變成了管理失控者的標準。”
系統的反擊才剛開始。
回音者其他分站傳來密文——西南站失聯,編號圖數據庫遭清洗,聯絡者“趙口”失蹤;東郊站被掃蕩,主機搬走,編號名冊外流。
淨空被系統判定為“存儲者”,編號未激活卻關聯大量存檔,定義為“信息偏移型核心風險體”。
我知道,這是一場宣戰。
我找林澈商量應對策略。
“我們不能再靠同一個數據網了。”他說,“我們要做一個‘遞增式非對稱存儲平台’,每次打開、每次瀏覽、每次傳送,數據都自動進入新的節點。”
“像病毒那樣傳播?”
“不。”他搖頭,“像‘避難’。每一次訪問,就是一次轉移。”
我點點頭。
“那你有原型代碼?”
他從舊硬盤翻出一個文件夾,名叫︰“灰圖•信使計劃”。
我看著老隋,他坐在屏幕前,默默地,一筆一畫地抄寫。
用毛筆。
他寫下一個編號者的名字︰許洪亮。
在我旁邊,林澈打開“信使計劃”的界面,開始構建新的多節點代碼模型。屏幕上跳出一句話︰
“這是他們刪不掉的記憶。”
我低聲說︰“我們開始反擊。”
我們是被編號的人,
但不是被沉默的人。
這一夜,我們全都沒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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