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不代表編號死了。
編號死了,人也不一定就活了。
這句瘋者語法,是我在那個小屋角落里,一遍一遍重復默念的。
我早已沒有名字。
但為了能重新行動,我需要一個新的編號——不是系統給我的,而是我自己偽造的。
這一次,我不是被編號。
是我,去篡改編號。
新身份的代號叫“程安南”。
男,25歲,臨時入職,持外包文件編號zx430113,入職時間為兩周前,所在組別為維修小組臨編甲類人員。
所有這些信息,不存在于任何國家或工廠公開備案資料中。
它存在于一台藏于機房西北角的“子級局域終端”中。
這個終端是阿妹從“系統升級殘留程序”中拆出來的,當時整個廠正在進行“設備調試與電力節點劃分工程”,所有小終端設備都要重新接入。
正是這個空檔,她將我的新身份信息,悄悄插入了系統的一條“歷史掛起進程”。
“編號重寫術”從來不是光靠技術就能完成的。
它更像一場精密的“神經欺騙術”。
你要騙的,不只是機器。
是整整一個由編號構成的社會系統。
我那天從小屋走出來的時候,身上只帶著一張老飯卡、一副廢棄電工制服,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
“實習編號︰zx430113”
“身份指令︰只報編號,不報姓名;只說維修,不提過往。”
我記住了。
我將這張紙條撕成四份,分別藏在電工腰帶縫、鞋底、外套內襯和口袋里。
只要有一塊被人查到,我都能用它拼湊出一張“驗證片”。
在編號社會中,最重要的不是你是誰,而是你的編號片段是否能拼出一套“完整系統邏輯”。
拼得出,你就存在。
拼不出,你就是異常。
我在廠東第九區的一處破舊側門處,假裝成一名晚歸的外包人員。
門崗是一個老頭,半睜著眼,根本不識人,只看編號。
我低頭,遞上手中的飯卡,“嗡”一聲,系統響起︰
“zx430113︰驗證成功。”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
“進去吧,工具要自己領。”老頭懶洋洋地說。
我知道,那一刻,我重生了。
但這不是我的人生。
這是“程安南”的。
程安南的編號,是從一個早已死去的白工那兒“偷”來的。
他在一次管道清理中吸入劇毒氣體,死前沒留下一點數據。
系統默認他“誤入危險區域,責任自負,編號空掛”。
阿妹偷偷將他的編號片段與我的基礎檔案進行拼接,再用一組“維修技工臨編權限碼”激活了它。
等于說,我是以“另一個死者”的身份,再次進入系統。
維修小組的工作是清理電表、維護管道、修補線路。
沒人關注你是不是瘋過,是不是死過。
只要你能把那條老掉牙的風管修好,把那根漏電線接上,就沒人會懷疑你是不是“假人”。
我每天穿著那身泛黃制服,在廠房最深處的低溫車間穿行,見到人就低頭,讓人只看到我肩上的編號標簽——而不是我的臉。
這個地方,不需要臉。
只需要標簽。
有一次我在b4區維修軸承井,踫到一個熟人——莊毅。
他穿著西裝,正在帶一群新人做“廠區考察”。
我只低頭擦汗,把臉藏進工具包邊緣。
他眼神掃過我一眼,沒有任何表示。
我知道,他沒認出我。
系統注銷過的人,哪怕再回來,也是陌生人。
晚上,我躲在新工宿舍的樓頂,把每天巡查中听到的一切記下來︰
某班組被強制刪減3名臨編工,編號注銷;
一名老電工深夜昏迷送醫,系統顯示“超齡歸檔”;
療養組牆體正在施工,準備改建為“數據緩沖中轉站”。
系統正在“吞並療養組”。
瘋者將真正徹底被抹除。
我咬牙,將記錄寫在破文件紙上,寫到紙張發濕、指節發疼。
寫到最後一筆,我寫上——“瘋者qs001已轉為編號記憶體”。
那不是我為自己寫。
是為他們。
一天夜里,我接到阿妹送來的一段加密紙條。
她托一個老清潔工遞給我,只寫了一句話︰
“編號xf001在找你。”
我心頭一震。
xf001,是瘋者名單中曾經的“核心瘋者”之一。
他是瘋者語法的創始者之一。
曾經,在系統還未把療養組全封前,他寫下過一段“編號反語結構”——
“編號是你看見自己在系統中的影子,不是你。”
“刪除編號的不是系統,是你自己。”
這是一段瘋者哲學。
但現在,xf001在找我。
為什麼?
難道是瘋者內部還有什麼線索?
還是說,我假死的那一刻,也在系統深層留下了一條“回波數據”?
那天夜里我整晚未睡。
望著廠區遠方的高樓燈光,我第一次思考︰
“編號重寫術”,不是結束。
它是我重返戰場的開端。
從今天起,所有編號的背後,我都要一個個寫上他們的真名。
我要讓那些被刪除的瘋者——都重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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