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我什麼話都沒說。
大柱暫時剝了我“夜班權限”,這無疑是對我的一種變相“半冷處理”。我成了倉庫里一個多余的人,像是個被放逐的幽靈,游離在這片我曾經熟悉的土地上。原本忙碌喧嘩的倉庫,此刻變得沉寂無比,連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低壓的氛圍。
以前走進倉庫,大家都會點頭招呼︰
“淨空哥。”
可今天,沒人跟我打招呼。
有的低頭快走,有的干脆繞開,有的人甚至把煙掐了,不敢直視我。我知道,不是我跌了——是我太亮了。
亮得他們覺得,我遲早不是這里的人。
我一個人坐在東倉貨梯口,腳邊是老鼠啃空的紙箱,天花板的燈一閃一閃,像個快沒電的眼珠子,映照得我心底的陰影愈加明顯。時間在這無聲的角落里緩慢流逝,我的思緒卻難以平靜,微微的焦慮如潮水般涌來。
傍晚六點,一條短信跳進來。
來自——莊婧。
我盯著手機屏幕,沉了三秒,心跳加速。
短信只有一句話︰
“你變了,但我不知道你到底變成了誰。”
我心髒一跳,像是被一根刺穿,猛然繃緊,仿佛耳邊有雨聲。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孤獨,那種孤獨無聲無息地蔓延,侵佔了我的心靈。莊婧的話在我腦海中盤旋,仿佛掀起了一陣漣漪,我的內心被撞擊得七粉八爛。
我沒回她。
只是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透過屏幕的光線,影像里仿佛映出了過去那段輕松而愉快的時光。我知道她不是指昨天那場倉庫風波,也不是指打狗牙、抓內鬼、怒斥阿寶。她指的是——那晚我沒有追上去問她怎麼了;
指的是——我不再跟她發牢騷、不再半夜敲她宿舍窗、不再借她傘;
她指的是——我變成了一個只說“行”“我來”“我扛”的人。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心頭的壓抑如潮水般上漲,翻出我們以前的聊天記錄。那些記錄並不多,大部分是課程表、倉庫排班、偶爾的飯局提醒,最後一次打電話,是三個星期前——她幫我查過一次路邊監控,當時她還打趣︰
“要不你請我吃飯吧,算查閱費。”
我說︰“你這個查閱員很貴啊。”
她笑著回我︰“那你別欠著了。”
我一直沒請她。不是不想,是不知道該怎麼請。我們的對話雖簡短,卻屢屢打破了我心中那份淡淡的不安。每次都在听到她的聲音後,或多或少都讓我覺得生活里的陰霾稍微亮了一些。
我們之間,一直維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平衡︰
她站在台階上,我在煙火下。
她不是不懂我。她只是怕我,再也回不來了。
晚上十點,我終于回了一條短信︰
“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能變回去了。”
發完這句話,我把手機關機,丟進枕頭底下。黑暗將我包裹,像一層隱形的屏障,讓我喘不過氣來。
那一夜,我又夢見林若瑤。
夢里她穿著白裙,在人群里走得飛快,我怎麼追都追不上。她走得很輕,卻像踩在風上,根本不回頭。我拼命喊她名字,她卻听不見,耳邊的一切像是被風淹沒,漸漸遠去。焦慮與無力感在夢里交織,令人窒息。
我最後只看到她拉著行李箱,在一個“出境通道”的牌子下消失,那種無力感如同沉重的枷鎖,將我禁錮在無邊的絕望中。
我一下驚醒,後背全是汗。天還沒亮,我盯著天花板,心跳很快,忽然明白——
我已經不能確定,我追她,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我不想輸。
在追逐與逃避之間,我仿佛失去了最初的目標。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翻開筆記本,寫下︰
“莊婧發來短信,說我變了。”
“是啊,我變了。”
“我現在面對一個兄弟撒謊,第一反應不是勸,是拔棍。”
“我面對一個女人的關心,第一反應不是靠近,是沉默。”
“我面對舊日心事,只覺得惡心。”
“我不怕自己變,我怕變完之後,沒人認得我了。”
我寫著寫著,最後一句話,越寫越慢︰
“淨空,還有誰……記得這個名字?”
不覺之間,淚水模糊了紙張,字跡變得歪斜。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孤獨,似乎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回聲和影子。這個名字不僅僅是我的代號,更是我曾用來界定自己存在的符號。如今這符號在身邊消失,只有空虛的回聲在告訴我,那個曾經燦爛的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遁入黑暗。
如果連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那我又如何讓別人去理解?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落,這個城市已經醒來。然而我的內心,卻仿佛停滯在深夜,冷清而空洞。我不知道未來該如何繼續下去,但我知道,我不會再回到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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