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溫哥華回到多倫多，無非就是雨下得更大了，多倫多的雨幕像塊發霉的灰色毛氈，裹著飛機引擎的余溫糊在臉上。
我背著背包，和克洛伊走在一起。齊薇的離去，已經將我的靈魂剝離。思念成為了一種病，讓人難以呼吸，追逐一切都來不及，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也沒什麼想法，只是跟著克洛伊，她走到哪里我就去到哪里。
一直走了很久很久，克洛伊對我說“我要回自己的公寓了，你呢？”
我才幡然醒悟，我應該自己再找一家酒店落腳。對克洛伊道了歉，可是克洛伊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問我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木訥地站在她的面前，因為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麼，齊薇的聲音依舊回蕩在我的耳邊，我還是不能將她從我的記憶之中抹去。
雨下地越來越大，克洛伊也不想躲避。我身上早就濕透了，雨打在我的身體上，也澆透了我的心跳。
克洛伊對我還算有耐心，等待著我的回復。當我的耳邊出現一個女人喊陳嘉陽的時候，我沒有理會，依舊以為是錯覺。直到克洛伊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過神來，耳邊再次傳來我的名字。
我轉過頭，一個女人，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的頭頂出現了一把黑色的傘，雨滴落在傘上，發出砰砰的聲音。
愣了片刻之後，女人開口說話了。“什麼都別說了，我，帶你回家吧。”
她為我撐起的傘，阻擋了雨滴落在我的身上。她讓我破碎的世界，第一次不那麼冷。
我們之間離得很近，我看著這張熟悉的臉，愣住了。我覺得此刻我還沒有睡醒，在做著夢。她怎麼能出現在我眼前呢？
克洛伊對我問道“陳？這，是你朋友？”
她的話讓我回過神，我還不知道怎麼介紹張婉兒的時候。張婉兒用英文回答了她。
她說，她是我的表姐。克洛伊很快回應了微笑，對她表示歡迎。我一直在看著張婉兒，我覺得這一切很不真切，很不現實。
她們交談了一會兒，我也沒注意听，只是在一直發呆。我思考著齊薇最終會去哪里，也不知道我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陳，和你姐姐回家吧。”克洛伊用中文對我說。接著，她就轉身上了樓。
張婉兒面對著我，她見我沒有反應，輕聲地，溫柔地和我說“走吧，我來帶你回去。”
說罷，她把我推上了一輛車，我回過神，對她說“等等。”
我拿起手機，打給克洛伊。我要將這些錢交給她。畢竟這是我答應過她的，要付給她雙倍的薪水。
克洛伊接听了我的電話，她告訴了我一個數字，我數好錢就放在樓下的信箱。
車子開出去的時候，我望向後視鏡。克洛伊下了樓取走了那些錢。
坐在副駕駛上，我沒有說一句話，而是抱著背包，看著前方。張婉兒從自己的口袋里面拿出來一包紅塔山香煙，遞給了我。
我被她這細膩的考慮再次感動。也就從這時候，我知道，跟著她走，就行。我不用考慮別的，但這件事情刻在我的心里，久久揮之不去。
點上一支煙之後，張婉兒開車，也沒有問我任何問題。我將窗戶打開，依舊在思念著齊薇。
抽完一支煙之後，我再次點上了，張婉兒給我帶的是國內的煙，也很對我的口味。
第二支煙燃盡的時候，我沙啞地對她說“謝謝。”
“你，還打算接著找下去嗎？”她這樣聰明的女人，從見到我表情的時候，可能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想找，但是不知道怎麼找。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她給我最後留下的信息，告訴我，她不在加拿大了。就算是，我想過找媒體，可是，這種事情誰會答應。我真的沒辦法了，你能告訴我，我應該怎樣做嗎？”
張婉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吞咽了一下，問她“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齊家的醫院在這里很出名，你剛才在的地方就是大部分醫生們居住的公寓。我去醫院問過，他們說你和一個法國醫生一起出去了。就想著，在這里踫踫運氣，正好看見你們。”
從煙盒里面再抽出來一支煙，張婉兒卻奪走了。我嘆息了一聲對她說“我已經從多倫多找到溫哥華，線索徹底斷了，每一次都是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一起一伏，我的心情就像是過山車一樣。唉，命運把我像一只螞蟻一樣揉捏。”
張婉兒沉默了片刻之後，她單手扶著方向盤。看了我一眼說道。“心有不甘也是正常的，但是愛情這東西，你我心里面都有一種不確定性的答案。有些時候，只能剩下祝福。”
我用沉默回答了她，張婉兒將我帶到了一家酒店。“這是房卡，你先上去洗個澡吧，我在這里等你。你現在已經得到你的答案了不是嗎？我們回家吧。”
垂下頭，再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張婉兒說的沒錯，我已經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也不清楚下一步要去哪里，同時，我對于這個地方已經傷心透了。
接過房卡之後，我上了樓，這家酒店明顯就要比之前我入住過的條件好，外套烘干之後，我洗好了澡，穿好衣服，下了樓。
張婉兒在樓下等著我，她對我說“你去買一張晚上八點的機票。我現在帶你去吃一頓飯，那些事情就別想了，其實你自己心里面什麼都明白。齊薇這麼做你也會尊重，你不會恨她的對嗎？”
扣好安全帶，我點點頭。張婉兒說的沒錯，我已經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在這里多停留一秒鐘，就多難受一秒鐘。
車子緩緩起步，張婉兒將手機固定在自己的右手邊，上面有導航線路。
我看著張婉兒，心里有一種按耐不住的想法。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一定知道什麼？”
在一個紅燈路口，她停了下來，對我說“我要是知道什麼，就不會來這里找你，也不願意看你現在這副難受樣。你瞎猜也沒用，我這里沒有你想要的答案。”
在這個時候，我沒有理由反駁，懷疑張婉兒。只好，點頭，來回應她的話。
張婉兒將我帶到了一個餐廳，是我從來沒吃過的法餐。可是我沒什麼心情，只是隨便嘗了點蝸牛和羊排，就放下了刀叉。
時間快要逼近我們航班的起飛時間，張婉兒載著我還了她租的車。幾乎是一刻不停，我們坐上了出租車，去到了機場。
這一天下來，很快，而我也習慣了跟隨。成為一個失魂落魄的影子，跟在張婉兒的身後。
透過飛機的舷窗，我看見跑道的領航燈離我越來越遠。多倫多，再見，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 還有一位讓我傷心的女人。
早知道是這樣，如夢一場，厭倦分分合合，卻對彼此承諾。分手兩個字說地很輕松，也很困難。
齊薇給我留下了什麼，我數不清，也不想計較。我能原諒這種荒唐，可是我無法接受這樣的遺忘。
平穩飛行的時候，也已然是深夜了，我睡不著。在夜里一個人疼，總是會時常想起齊薇留給我的溫存，把淚鎖在自己的眼眶。
來一場告別吧，讓我在雲端之處，對不知身在何方的齊薇，說一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