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睡了多久了？現在是在哪兒啊？”郭翼的聲音依舊微弱，遍體鱗傷又大病一場，她如今只覺身體一點力氣使不上來，連說話都費勁。
“你昏過去三天了，燒得不省人事，吃了好幾貼藥都不見醒轉，每天就是說夢話，把奶奶可嚇死了。”老太太說到這里依舊余驚未定。
“我們現在是在哪兒啊奶奶？”郭翼又一次問道。
“哎喲這可怎麼辦啊，看來這燒還是沒退干淨，腦子都還是昏的，你現在在奶奶屋里呢。”听聞郭翼的問題老太太臉上的憂色更重了些。
“我們現在在哪個城市？”郭翼此時腦子還是有些混沌，只想趕緊確定自己的位置和所處的時間線，房間里很暗，她看不清老太太臉上的擔憂，下意識覺得是自己沒問明白，于是問得更直白了些。
“哎喲怎麼又說胡話了呀？看來明天還要讓王大夫多開幾貼藥，都燒糊涂了，咱現在是在九港呢！你打小在這長大的你忘了？”老太太听聞郭翼的話只覺得是她還未痊愈，生怕孩子把腦袋燒傻了。
“九港……”郭翼回憶著這個城市相關的信息，國家最南邊的城市，富商和洋人混雜的地方，各個家族多少在這里都有些生意。
老太太看郭翼思索的表情更是憂心忡忡，怕不是郭翼真的到鬼門關里走了一遭把家在哪里都忘了？于是把郭翼往自己懷里帶︰“不怕，孩子，不怕，到家了。”
郭翼見老太太如此擔心，也便不繼續問了，只說︰“奶奶，我餓了。”
餓了，就是有食欲了，人生欲望就那些，想要才能活著。
老太太听了連忙擦了眼淚，笑道︰“好，奶奶去給你拿點東西吃。”
老太太挪動著下床，拄著拐棍走到外面，現在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郭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不是在酒館，就是在賭坊。
屋里沒有人，房門卻敞開著，可以看見阿吳和郭如意兩個人在院子里待著，阿吳在旁邊疊衣服，郭如意蹲在地上玩羊骨頭。
老太太不想惹事，于是靜悄悄的溜進廚房，打算給郭翼打點米粥喝。
阿吳坐在院子里對著郭如意道︰“下午的時候，你去雞窩里做什麼？”
郭如意道︰“看姐姐。”
阿吳罵道︰“我就是問你去看那個倒霉玩意兒干嘛？她要是死在里面了，你不害怕？”
一提到死字，郭如意又癟了癟嘴，眼看就要哭了。
阿吳仍舊喋喋不休︰“又哭！就整這死出，不知道誰對你好，誰對你壞！”
郭如意被她罵了，憋著不肯哭。阿吳繼續道︰“你那個姐姐，或者也賣不了幾個錢，我那日和隔壁二郎打听了，這樣瘦的女孩，別人嫌不好生養，也就一個銀珠子的價格。哼，她倒好，還沒給我們返點錢回來，先偷我一個珠子。如今這個情形，到底是賠錢貨了， 還不如死了算了，別浪費家里的米！”
老太太把粥拿好，回到屋里，也就听不見後續阿吳在院子里，說啥了，只是把碗遞給郭翼︰“小翼，喝吧，就是有點涼了。我還給你拿了點咸菜，你嘗嘗。”
郭翼接過來喝了點米粥，吃了幾口咸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高燒剛退，嘴里沒什麼味道，竟然覺得咸菜一點味道沒有。她只當白菜咽了，擦了擦嘴道︰“謝謝奶奶。”
郭奶奶眉開眼笑︰“吃東西就好，咱們家里人說什麼謝不謝的，你只要快快好起來就行。”
郭翼吃了東西就躺下了，奶奶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再一次睡下了，這一次夢里又是些混賬事情，一夜攪合得她睡不好，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吵醒。
“起床啦！你昨天沒做工，今天還想賴過去不成？”
郭翼連滾帶爬的起來，阿吳正站在窗邊斜眼瞧她︰“就愛耍懶，晚了就沒你的飯吃了！”
郭翼只好起來洗漱，這里洗漱是要去村口打水的，郭奶奶腿腳不便，郭如意還小，一般都是郭虎上工前替家里人把水缸填滿。
郭翼走到水缸前準備舀水洗臉，阿吳卻攔下了，拽過她手里的葫蘆瓢，只給她打了剛好把盆底沒了的水︰
“家里白天做飯洗菜洗衣服都要用呢，省著點用，合著不是你去打水。”
郭翼不言，她雖然夢到一些事情，但是沒有實際在這個家里生活過，最好是裝作原先逆來順受的樣子為好，先熟悉一下情況再做打算。
她洗漱好後，來到飯桌前，果然阿吳和郭如意已經吃好了，老太太心疼郭翼，便專門留了飯和郭翼一起吃。
郭翼過了半年的大小姐日子，如今這些菜真的是不堪入眼，她吃了幾口，味覺是比昨天好些，但也只能吃出淡淡的咸味，幾乎和嚼撒了點鹽的蠟沒有區別。
她為了讓老太太別太擔心，便囫圇個的把粥咽了，收拾好桌子後，卻又不知道有什麼工要做，便自以為要做家務，剛走到屋里，阿吳就倚在門上罵︰“干什麼，又想偷懶？快去做工！”
郭翼一頭霧水，老太太卻走出來道︰“她身上都青一塊紫一塊的，怎麼去做工？”
阿吳道︰“這是什麼理由？穿件長袖擋一擋不就好了？”
這樣熱的天氣，海風都帶著一股子蒸鍋的熱氣，她居然能說出穿長袖擋一擋這樣的話。
老太太又是一陣肝火，正要罵阿吳，郭翼卻攔住老太太道︰“我不遮，就穿這樣出去就行。您能送我去做工的地方嗎？”
老太太一愣，沒想到平常都忍著抹眼淚的郭翼反而是最冷靜的那一個，她把那些難听的話咽下，笑了一下道︰“好，奶奶送你去。 ”
老人家一手拄著拐棍，一手扶在郭翼肩膀上，兩個人慢悠悠的去做工。好歹已經到了全是民居的主路上，阿吳想罵她們走得慢，也不敢把家丑弄得滿街讓人看笑話。
老太太道︰“小翼，你真的不用遮一下嗎？你這身傷讓人看了真是心疼……”
郭翼搖頭︰“又不是我做錯了，我干嘛要遮？”
老太太看著面前神色淡定的女孩一時語塞，只輕輕拍了拍郭翼的肩︰“你說的對，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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