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攙扶著走在大街上，慢慢的，土路變得平坦，再然後變成青磚路，慢慢的，景色也變得不一樣了，路邊不再是潮濕的泥地和腥臭味兒，而是棕櫚樹和不知名的灌木叢。
郭翼抬頭一看，她們居然到了一處教堂。
這里明顯是教堂的後院，這個門開在租界外，只能看見教堂的側身，但也足以感受到教堂的恢弘。一個外國修女剛巧走過來，笑眯眯的，還帶著外國的口音︰“一，你來了。”
郭翼大概知道她在叫自己，但自己還沒有夢到關于她的事情，也不想做出太讓人起疑的反應，于是只是點點頭。
索性原身也是個打一棒子也憋不出一個屁的個性，修女也知道她的性格，只說︰“大家在等你，快進來。”
郭翼看了一眼郭奶奶，奶奶笑著松手︰“今日好好做工，晚上我再來接你。”
郭翼道︰“您不方便，晚上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跟隨著修女進去，後院的小房子里果然坐著十五六個女孩，小的大概十四五，大些的和郭翼年紀差不多。她們一雙雙眼楮都看著郭翼，只是都對她身上的傷痕熟視無睹，只道︰“快坐下，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郭翼找了個空椅子坐下，修女坐在主位上，雙手手指交叉，一副虔誠安靜的表情，唱誦道︰“天主在天受光榮，主愛的人在世享平安。”
所有的女孩都學著修女的樣子，但是她們已經不用照貓畫虎，也可以嫻熟的唱誦︰“主、天主、天上的君王，全能的天主聖父，我們為了禰無上的光榮，贊美禰、稱頌禰、朝拜禰、顯揚禰、感謝禰。主、耶穌基督、獨生子。”
郭翼學著她們的樣子，一起唱誦。
修女道︰“主、天主、天主的羔羊，聖父之子；除免世罪者，求禰垂憐我們。”
女孩們道︰“除免世罪者，求禰俯听我們的祈禱。”
修女把手放下，笑眯眯的說︰“好了，姑娘們，我們開始今天的工作吧。”
所謂的工作，就是縫紉，洗衣，編織手工品等等修女平常的工作。郭翼眼觀鼻鼻觀心的做著這些事情，大概了解到，教會專門募集附近居住的女孩，只要沒結婚的，專門來這里做工，按天結算，每日會給一些體己錢。
一是宣揚主的良善，二是教會人太少了，工作太多，確實需要一些勞動力。
郭翼現在是明白了為何原主這麼大了，阿吳留在家里打罵也不肯配人了。原來是還想從教會這里多撈些錢罷了。
在修女的指示下，郭翼今日的任務是幫著編織衣裙的花邊，這類物品大抵是跟隨教會一同傳入國內的。
在郭翼當下所處的年代，國內彌漫著崇洋媚外的風氣，上流社會的女人櫃子里多少都要備上幾套洋裙方能顯出高雅和闊綽。
而洋裙上那些或蕾絲或抽紗的花邊如今大多也是在國內生產，像郭翼如今所在的教會就在暗下給制衣廠販賣這些東西獲利。
在郭翼還是李尋歡的時候，穿的洋裙上也有不少點綴著這樣的花邊，只是那時候她從未想過，這些花邊是怎麼來的。
教會的名頭給的好，說是讓這些幫工女孩感受主的恩惠，其實不過是想要些廉價勞動力罷了，不用開工廠不用雇工人發工資，就靠著些零花錢便能讓街頭巷尾的小姑娘紛紛來當這志願的織工。修女們也都每日休閑不再做工，專門委托給這些孩子做，樂得自在。
到時候賣了這些商品，金銀財寶到頭來都進了教會的口袋，資助貧民的榮耀一股腦進了主的口袋，姑娘們還得跟著修女神父一起感謝主的恩惠。
就像阿吳，恨不得現在也不嫁人了，就能到教會這邊做幫工。郭翼不禁感慨這年頭神仙的名號著實是太好用了。
郭翼熟練織著花邊，感慨了一下這具身體原主熟練的手工，換她自己來做的話這針線活肯定干不來。
年輕姑娘又不是家學的織工，能夠熟練到這個地步想來也是不知投入了多少時間。
但郭翼清楚這並非因為身體的原主有多喜歡織工或者多願意給這教會掙錢，她曾在夢里那樣瘋玩，喜歡一切未知與新奇，如今卻剩下這雙手上厚厚的繭子。
饒是如此，這個地方對于生在那樣家庭的姑娘來說，也是一個可以逃避的安樂所，興許她在這里織著東西的時候確實是能夠稍微忘記自己生活的痛苦吧。
她很快便把手頭的活干完，周圍的修女卻並沒有多少詫異，由此可見平日里的另一個郭翼也是這樣做的。
修女走過來悠悠閑閑的清點好郭翼織就的花邊以後就讓人將這些東西都搬回內堂，她面帶恬靜的笑容道︰“一，今天還和往常一樣多多織一些？”
郭翼搖了搖頭︰“今天有些累了，明天我再來。”
修女也就不再強求，給了她今日的工錢道了聲祝福以後便不再理睬郭翼，轉身去指導別的女工。
就在剛剛織著花邊的時候，郭翼在李承歡時期積攢下來的那點商業頭腦稍微轉了轉，心說這教會其實也不是很會掙錢，當然也可能是品牌效應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大範圍流行起來。
要換她來經營這教會賣花邊的生意，大可以不用暗戳戳地販售給制衣廠。
這事它就得光明正大在教會門口打出未婚少女織就的純潔白紗一類名頭，把這些未婚少女的純潔和什麼主的恩寵榮耀這些詞語混搭一下，搞個義賣甚至搞個拍賣。
只要讓那些虔誠的洋人或者富人覺得這少女織出來的東西就是更神聖更高級，那就不愁不能賣出好價錢，反正以這教會的名頭，也沒誰敢跳出來指責，真有那不長眼的他恐怕也不好站在這些神父修女面前指著他們說自己比他們還懂上帝吧？
這樣一來就能把如今這廉價走量還因為跟工廠有沖突沒法公開去做的生意搞成高單價大品牌的名聲生意，這活在郭翼原來的時代叫做開闢新賽道，既能避免跟老錢們的沖突還能從最有錢那些人手上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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