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虎眼見老太太如此護著郭翼,罵了聲晦氣後本想拍拍屁股走回前屋,架不住老太太摟著他的腿讓他把郭翼帶出去,只得抱起昏迷的郭翼走進里屋後丟到床上。
臨走前還要對郭翼放兩句狠話︰“再裝死,今天也不給你吃飯!”
老太太關上房門,看著郭翼本就瘦得皮包骨的身體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人也昏迷不醒囈語不斷,眼淚又止不住流下來,只道︰
“苦命的娃兒誒——”。
感覺到懷里的郭翼寒顫不止,老太太趕忙從箱子里翻出棉襖給她套上,而後將她緊緊抱著,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郭翼。
不知是郭翼命不該絕還是老太太的一聲聲叫喊,把她從鬼門關喊了回來,過了一會兒郭翼意識竟恢復了一些,雖說還沒徹底醒來,但已經能簡單表達一些話語。
老太太只听得郭翼用虛弱的聲音說著︰“餓……餓……”
而後又是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名字,依稀能听到什麼若柳、素娥之類,都說人將死時都能通陰陽,老太太害怕這是那些個勾魂陰差的名號,連忙讓郭翼不要再說。
而後踱到後廚打來一碗清粥用小勺嘗試一點點給郭翼喂了下去。
郭翼此時全然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再次昏迷以後,她又陷入綿長的夢境當中。
與上次穿越一樣,在夢境當中她所見的一切依舊是身體原主人過去所經歷的事。
在那小姑娘叫醒她以前,夢里的她也叫做郭翼,想來是這次附身的原主名字也叫做郭翼,只是這個郭翼與曾經名為郭翼的李承歡境遇完全不同。
這個郭翼的生活里沒有錦衣玉食、官商權斗,只有稀飯饅頭和一地雞毛。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擺爛的爸、惡毒的媽,年邁的奶奶和破碎的她,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要說跟李承歡能不能硬扯上關系倒也可以,那便是她倆的媽都得打上引號,母女之間的關系也是一樣的差。
李大太太想讓李承歡死,她做到了,這郭翼的繼母郭吳氏想讓郭翼死,若不是自己穿越到這身體里,想來她也做到了。
郭翼不懂她的奇遇究竟是何原理亦或是哪位神仙在背後控制,但若真有一位神仙在背後管這事,想來負責分配身體的那位性格不會太好。
而第二次昏迷以後郭翼好像回到了更小的時候,那時候她走路還踉踉蹌蹌的,卻已經學會上房揭瓦了。
那時她的生活還算正常,相較現在這渾身是傷的人生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幸福的。
她爬到樹上, 樹下的女人肩膀厚實,掄起掃帚帶著一陣風︰“你個小兔崽子!給我下來!”
她不下來,也不害怕,坐在樹上咯咯笑。
郭翼冷眼看著,樹下面目有些模糊的女人,應該是原主的母親,不是那個差點把她打死的母親,而是原主的親生母親,那是個在女子身形中算得上壯實的婦女,雖說是南方本地人,卻生得一副北方人的體格。
她隱隱約約感受到原主對于母親的感情除了喜愛,還有敬佩。她的母親進可織布打漁,退可操持家務,閑時跟老太太打起牌九更是如風如火笑容爽朗。
在記憶當中街坊鄰居和老太太管她叫秀娟,那應該就是她的名字。
在夢里幼時的郭翼全然不似長大後那般沉默溫順,甚至可以說有些英氣在身上,跟男孩子們在街頭巷尾追逐打鬧,回家後總是一副灰頭土臉。
每當郭翼調皮搗蛋完拖著滿身泥巴和髒衣服回到家里,秀娟就抬起大手對著她屁股作勢要打。
鬧劇的結局卻永遠都是秀娟在郭翼的笑鬧逃跑和老太太一聲聲“別摔著咯,當心些!”當中找準機會一把把她拽到澡盆邊上給小泥人洗澡。
那時候她的記憶里好似自己、奶奶和秀娟三人從沒分開。
郭翼跟著小郭翼的視角一點點走出家門,她不知從哪里知道秀娟也是打小在這片街區長大的。
可郭翼這身體的記憶當中卻沒有任何關于她親生母親娘家的信息,只知道秀娟平日里跟誰的關系都不錯,東家西家不管哪一家有事她都願意盡力幫一幫。
由是街坊鄰居對她基本上是贊不絕口,連帶著郭翼也沾光受四鄰疼愛。
她父親在記憶里出場非常少,那個男人好像基本不參與郭翼的童年,但從些微片段里頭也能看出他父親那時確乎已經有了當混蛋的底子,對于家里的一切漠不關心,對于工作也不見他上心。
在夢境里登場的地點要麼是賭場要麼是酒桌,總而言之,這是個麻木不已的爛人,只是那時候秀娟還能操持家里的一切,由是這男人雖然荒唐,卻不至于給家人帶來太多惡劣影響。
當然,除開秀娟以外這也仰賴奶奶對他的管教,那時候老太太的腿腳雖說已經初顯蹣跚,手上的拐棍卻還能揮舞得虎虎生風,他父親但凡敢在家里耍起酒瘋或是在賭場流連忘返,老太太的拐棍可從不饒他。
郭翼就這麼跟著小郭翼體會她的人生,直到身體的意識恢復,她的夢才戛然而止。
郭翼醒來第一個感受便是身上的疼痛,但比起第一次醒來這種感覺已經好上不少了,聞著屋里的藥味,應該是老太太給她上過了藥。
她如今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也不知道躺了多少天,但從身體的感受來看,好似也沒有第一次甦醒時燒得那麼厲害了。
就在她正想撐起身體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老太太端著一碗不知是粥還是稀飯的東西走了進來。
眼見郭翼已經醒了,趕緊坐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不覺眼淚又下來了,“不燒了,好孩子,終于不燒了,醒過來好,醒過來就好,身上還有沒有哪兒疼得厲害的?要不要吃點東西?”
“奶奶我沒事了,我還不餓,你不要哭了。”郭翼虛弱說著,伸手試圖幫老太太抹掉眼淚。
這一聲奶奶和伸手的行為似乎都是身體的本能一般,不知這身體的原主人經歷了多少次如今這場景,祖孫兩人又抱著哭了多少次。
郭翼的眼眶里眼淚已經止不住,她看著老太太不知為何心里很難受,老太太也一邊哭一邊抱著郭翼。
終于,郭翼哭過一陣心里好受了一些,喝過稀粥以後喉嚨的干裂感也沒那麼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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