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回車鍵上懸了三分鐘。
視頻縮略圖是他在倉庫里拍的，背景牆上還留著半年前項羽來談合作時寫下的“霸王條款”四個大字，現在已經褪成了暗紅，像一灘干涸的血。
他按下上傳。
進度條走到97的時候卡住了。
系統提示彈出來︰“檢測到內容包含高敏感關鍵詞，請調整文案後重新提交。”
“操。”韓信把鼠標摔在桌上，塑料外殼裂了個縫，“這都屏蔽？”
劉邦正靠在門框上啃狗腿，骨頭渣子簌簌往下掉。“你寫了啥？‘剝削’？‘加班’？還是‘不交社保’？”
“全寫了。”韓信揉著太陽穴，“還有他們用實習生頂崗、強制簽署保密協議、監控員工微信聊天記錄這些事兒。”
“活該被限流。”劉邦舔了舔嘴角油漬，“你以為現在平台審核是ai？那是烏江資本養的法務機器人，聞到麻煩味兒就自動報警。”
韓信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抓起外套往外走。“我去別的平台試試。”
“別費勁。”劉邦嚼著筋腱，“鴻溝直播背後股東名單里有烏江資本的影子，其他平台要麼怕惹事，要麼收了錢。”
韓信腳步一頓，回頭看他。“那你說怎麼辦？就這麼算了？”
劉邦吐出一根細骨，慢悠悠道︰“格局打開。”
——
視頻上線當天，播放量穩定維持在個位數。
韓信每隔半小時刷新一次後台數據，數字始終沒變。評論區倒是熱鬧，全是些刷屏的“求秘方”、“馬呢？”、“老板你胖了”，一看就是狗肉火鍋外賣廣告的推送機制在作怪。
“他們連舉報通道都鎖死了。”韓信把手機砸在桌上，“連投訴客服都說這是‘內部糾紛’，建議我們私下協商。”
“協商？”劉邦嗤笑一聲，“烏江資本的‘協商’，是要人命的。”
他掏出手機點開樊噲的聯系人界面，語音撥號過去︰“老樊，外賣系統那邊能插播個二維碼嗎？我有個新玩法。”
——
三天後，第一批狗肉火鍋外賣訂單開始附帶神秘二維碼。
顧客掃碼進去，本該是菜單頁面，卻跳轉到了一段視頻開頭。
畫面晃了一下，鏡頭對準韓信的臉。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領口扣子崩了一顆，露出鎖骨處一道結痂的舊傷。
“我是韓信。”他說，“三個月前，我在烏江資本做項目助理。”
接下來的畫面剪得很粗暴，有些像是偷拍的︰凌晨兩點的辦公室，地上鋪滿泡面盒；打卡機顯示2347分，還有人在排隊簽字；打印機吐出一份合同，條款寫著“自願放棄年假”。
最震撼的是那段音頻——某個深夜的會議室錄音，背景音里有人哭，有人罵，還有個女聲斷斷續續說︰“……我真的撐不住了……”
視頻結尾定格在一張exce表格上，標題是《烏江資本近三年離職員工心理評估報告》，最後一列赫然寫著“抑郁癥確診率︰63”。
沒人注意到，在片尾滾動字幕的最後一行，閃過一行極小的字︰
“如果你也經歷過這些，請轉發。”
——
傳播速度比預想中快。
第一天只有零星幾個點擊，第二天中午，蕭何發來消息︰“目標群體觸達率超80，轉發量破萬。”
“什麼群體？”韓信問。
“曾在烏江資本注冊過郵箱的用戶。”劉邦咧嘴一笑，“包括前員工、供應商、甚至保潔公司。”
韓信看著後台曲線陡峭上升，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你們怎麼拿到這些人資料的？”
“戰馬賬號。”劉邦聳肩，“呂雉不是說要管它減肥嗎？那就讓它發揮點余熱。”
韓信臉色變了變。“你是說……她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這段視頻里還藏了個彩蛋。”劉邦敲了敲屏幕，“你看第二十三秒，那個文件櫃上的便簽紙。”
韓信用鼠標放大截圖，隱約能看到幾串數字和字母組合，像密碼。
“什麼意思？”他皺眉。
“你自己解。”劉邦把狗肉串遞過來，“吃點東西，等下有的忙。”
——
烏江資本反應很快。
當天下午，就有法務團隊上門找狗肉火鍋店老板談話。對方嚇得連夜下架所有二維碼，並主動提出賠償損失。
但一切都太遲了。
視頻已經通過私人轉發擴散開來，有人把它錄屏上傳到海外平台，配上英文字幕；有人將音頻剪成播客，在通勤時段循環播放；更夸張的是，某些寫字樓電梯廣告屏也開始出現這段視頻，每次只放十秒，剛好夠念完第一句話。
“韓信維權視頻”成了熱搜詞。
而真正讓烏江資本慌亂的，是自家員工開始自發轉發。
有人留言︰“我也在那間辦公室加過班，連ifi都要簽保密協議。”
有人曬出自己的體檢報告︰“入職體檢沒問題，離職體檢查出焦慮癥三級。”
還有人貼出離職證明照片，水印時間橫跨五年，從2019到2024。
陳平半夜給劉邦發來截圖︰“他們的服務器扛不住了，員工論壇正在刪帖。”
“讓他們刪。”劉邦咬了一口狗肉，“越刪越火。”
——
韓信再次打開後台，播放量已經突破五十萬。
他翻到評論區，第一條熱評寫著︰
“你拍這個視頻，不怕被封殺嗎？”
他剛想回復，突然看見一個陌生id發來私信︰
【用戶a】︰你在視頻里提到的便簽紙密碼，我已經解開一部分了。
【用戶a】︰那不是隨機數字，是未央宮ifi歷史密碼序列。
【用戶a】︰其中有一組，跟呂雉電腦解鎖時間吻合。
韓信盯著最後一條消息看了很久，然後關掉對話框。
他走到窗邊，天還沒亮透，街角狗肉火鍋店的招牌燈還亮著，照得地面積水泛起一層油膩的光。
遠處傳來早班送餐員騎電動車的聲音，喇叭里喊著︰“掃碼看秘方咯！”
韓信摸出手機，給劉邦發了條信息︰
“下次活動，能不能把秘方換成《勞動法》？”
屏幕黑下去的一瞬間，他听見樓下有人按響喇叭。
兩短一長。
是戰馬以前常掛的銅鈴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