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說越起勁,手也比劃起來,像是正顛著大勺,臉上帶著股子得意勁兒︰
“還有醋溜白菜,看著簡單,講究火候呢!白菜幫切菱形塊,先用熱油爆香蒜末,
大火快炒,讓每片白菜都裹上油亮的光澤。臨出鍋時潑一勺陳醋,‘滋啦’一聲響,
酸香味能飄出半條胡同!吃起來脆生生的,酸中帶甜,甜里藏鮮,
配米飯能多扒拉兩碗,絕了!”
說到這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投入,唾沫星子都快濺出來了,
又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其實…… 家常便飯,談不上什麼拿手不拿手的,瞎做唄。”
風卷著楊花撲過來,像雪片子似的,李秀娟慌忙用袖子擋臉,
何雨柱手快,扯下自己脖子上的藍布巾遞過去。
布巾上還帶著灶台的煙火氣,李秀娟卻不嫌棄,
她捏著邊角輕聲問︰“何師傅今年… 三十了?”
“虛歲三十一!” 他答得飛快,像怕人搶似的,
“你呢?看著比我小好多歲,跟個小姑娘似的。”
“我二十三,在紡織廠擋車。”
李秀娟把布巾往臉上搭了搭,遮住半張臉,露出倆亮晶晶的眼楮,
“我娘總念叨,說找對象得找個會疼人的,還得手腳勤快,
不能是那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兒。”
她忽然抬頭,眼里閃著光,“何師傅平時除了做飯,還有啥喜好不?”
何雨柱被問得愣了下,手不自覺摸向衣兜 —— 那里有他妹塞給他的水果糖,硬邦邦的。
風卷著楊花又撲過來,他側身擋在李秀娟前頭,藍布衫下擺被吹得鼓起來像面小旗,
護住她不讓楊花沾著臉。
“喜好?” 他撓撓後腦勺笑了,笑得有點憨,
“除了琢磨菜譜,就愛跑胡同里的棋攤瞅著別人下棋。有時候看人輸急眼兒了,
爭得臉紅脖子粗,我還能給打個圓場呢,勸兩句就消停了。”
李秀娟捂著嘴笑,布巾邊角在風里輕輕晃,像只白蝴蝶︰“何師傅倒實在,
不玩那些虛的。我媽總說,會做飯的男人心細,疼人。”
她往湖面瞟了眼,畫舫正慢悠悠劃過瓊島,“我平時歇班愛來這兒瞅著別人劃船,
就是總湊不齊伴兒,一個人瞅著也沒多大意思。”
“這有啥難的?” 何雨柱忽然提高聲調,又趕緊壓低了,怕周圍人听見,
“我每周都有歇班,要是不嫌棄……”
話沒說完,就見李秀娟把布巾往他手里塞,指尖蹭過他掌心,
像落了點楊花似的癢,麻酥酥的。
她轉身往白塔方向走,辮梢系著的紅繩在風里跳,像團小火苗,
“下周還是這個點,我在漪瀾堂門口等您。可別遲到了啊!”
何雨柱捏著還帶著淡淡皂角香的布巾,看著她背影被晨光染成金紅色,
忽然想起以往的經歷來 —— 原來心里頭甜滋滋的滋味,比冰糖還烈,還讓人舒坦。
他快追兩步,跟李秀娟並肩走著,腳步都輕快了︰
“你家住的遠不,要我送你嗎?這大清早的,路上人雜。”
“不遠。” 李秀娟拽著一根辮子把玩,辮梢在手指上繞著圈,
“就在東四胡同那兒,沒多遠,幾步路就到了。”
“鎭!”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的又問,眼楮瞪得溜圓,
“你們院里是不有個叫許大茂的,也在軋鋼廠上班?戴個眼鏡,看著人模狗樣的。”
“沒錯兒。” 何雨柱被問的又是一愣,眉頭皺了起來,
“你咋會認識他的?那家伙可不是啥好東西!”
“那就是了。” 李秀娟點著頭的道,語氣里帶了點不屑,
“那人上周三那天堵在我們廠門口,說您跟寡婦不清不楚,滿嘴胡唚;”
李秀娟數著手指頭,一條一條地說,
“周五又來,說您三天兩頭打架,還說您就是個切菜的雜役,沒多大本事。”
她忽然笑出聲,帶著點嘲諷︰“他說您偷食堂東西時,我就知道這人不靠譜 ——
我十六歲進車間,什麼樣的人能打交道,什麼樣的是攪屎棍,
心里還是有數的,門兒清!”
何雨柱的臉漲得通紅,像煮熟的蝦子,正想辯解,
卻被她按住胳膊,那手軟軟的,帶著點溫乎氣。
“那天他跟我叨叨時,我就琢磨,” 李秀娟的目光落在湖面上泛著漣漪的水波,輕輕說道,
“一個大男人,背後嚼舌根編排街坊,八成是自己心里齷齪,見不得別人好。再說了 ——”
她轉頭看他,眼里閃著光,亮閃閃的,“能讓這種人記恨的,多半是個好人。”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跳,像揣了只撲騰的麻雀,撲通撲通的,快跳出嗓子眼了。
“何師傅,” 李秀娟把辮子往身後一甩,動作利利索索的,
“我覺得您是個實在人,靠得住。”
臨走時,李秀娟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頭叮囑,語氣挺認真︰“對了,
那許大茂可不算個好人,滿肚子壞水,您往後跟他打交道的小心著點,別讓他算計了。”
何雨柱望著她輕快走遠的背影,手里的隻果還帶著微涼的潮氣,
忽然覺得這春風里都裹著點甜絲絲的味道,比那糖火燒還甜,還讓人心里敞亮。
日頭高過屋頂那會兒,易中海打穿堂門鑽進中院。
院里薛小鳳剛把漿洗好的的確良襯衫晾在鐵絲上,藍底碎花的料子讓風掀得撲稜稜響,
袖口還沾著被服廠特有的藍靛漬。
棒梗正蹲在石榴樹下擦自家那輛被保養的很好的自行車,身後石桌上放著個帆布書包,
紅漆印的 “好好學習” 四個字倒還鮮亮。
賈晨帶著倆妹妹小當和槐花,蜷在門廊的竹椅上,
手里捏著水果糖紙折的小船,咯咯笑得跟檐角的風鈴似的。
易中海瞅著這光景,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 是該歡喜孩子們過得安生呢,
還是該難受骨肉就在跟前卻不能相認?正犯嘀咕的工夫,腳底下跟長了眼似的,
不知不覺就挪到了棒梗跟前。
棒梗耳朵尖,猛地抬起頭,瞧見是易中海,舉著沾了機油的抹布噌地站起來,
咧嘴笑道︰“一大爺!您老這悄默聲兒的,跟貓似的站我跟前,嚇我一跳!”
自從賈張氏母子沒了後,易中海兩口子這幾年對賈家幾個孩子照拂得很,
棒梗對他自然親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