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予長安

第106章 毒理迷惑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雙蝶夢浮生 本章︰第106章 毒理迷惑

    義莊的燭火在寅時三刻突然爆響,沈予喬用銀釵挑開曹氏面頰的胭脂殘漬,黑色鉛粉在瓷盤上堆成細小的山丘——經她三次檢測,鉛含量竟達尋常胭脂的二十倍。更詭異的是,當她將曼陀羅粉末與經血樣本混合時,溶液表面竟泛起細密的泡沫,如同毒蛇吐信般嘶嘶作響。

    “《千金方》記載鉛粉入血致痿黃,”她對著空蕩的驗尸台低語,指尖劃過《唐本草》中關于曼陀羅的注解,“可這兩者相遇,為何會在黃體期爆發出足以致命的毒性?”現代毒理學知識在腦海中翻涌,她忽然想起法醫課上的案例︰某些神經毒素會與女性激素發生協同反應,而曼陀羅堿恰好具備這樣的特性。

    更漏聲從遠處傳來,沈予喬揉了揉發酸的眼眶,案頭擺著七份發病貴女的問診記錄。她們的月事周期分別對應上弦月、望日、下弦月,而發病時間均在排卵後第七日——正是黃體生成素達到峰值的時刻。“凶手在利用月相變化,”她提筆在驗尸格目上寫下,“以經血為引,借氣血運行之力,讓曼陀羅堿直攻沖任二脈。”

    木門“吱呀”推開,李偃飛帶著一身晨露進來,手中捧著從太醫院借來的《妝飾本草》︰“桃花醉的配方里,桃花露需在月晦夜采集,此時桃花腺素分泌最盛。”他的袖口沾著幾片粉色花瓣,顯然是剛從城東桃林回來,“而曼陀羅花的采摘時間,記的是‘望日正午,花蕊朝東’。”

    沈予喬的指尖在“月晦”與“望日”之間劃出紅線,這兩個時間點恰好對應女性生理周期的兩端︰月晦對應月經來潮,望日對應排卵期。“凶手在胭脂中同時埋下兩種毒引,”她忽然抬頭,眼中閃過微光,“桃花露中的腺素讓鉛粉沉積胞宮,曼陀羅堿則潛伏在脈絡里,待黃體期激素一變,便如虎添翼。”

    李偃飛將賬本攤開在驗尸台上,“桃花醉”的進貨記錄用朱砂圈出,每月初一準時到貨,數量總比前月多三成。“王富貴說貨從嶺南來,”他敲了敲“宮用”二字,墨跡在燭光下泛著青灰,“可嶺南進貢的胭脂盒底該刻‘嶺南道’暗紋,而曹氏的胭脂盒只有牡丹紋。”

    沈予喬忽然想起尚宮局的舊檔,柳氏姐妹當年改良的“牡丹胭脂”,正是用尚宮局特制的梨白瓷盒,盒底暗刻雙蓮紋——與絳雲閣的“桃花醉”盒底完全不同。“有人冒用尚宮局的形制,”她指著賬本上的“柳氏供貨”四字,墨跡新鮮得像是今日所寫,“王富貴在說謊,這些胭脂根本不是嶺南來的,而是城西某個小作坊仿造的。”

    卯時初刻,兩人冒雨來到絳雲閣後巷。春雨沾濕了青石板,胭脂香混著霉味從磚牆滲出。李偃飛叩響側門,開門的小廝見是昨日的“貴公子”,臉色頓時煞白,手中的燈籠“ 當”落地。

    “王掌櫃睡了?”李偃飛含笑遞上金葉子,“某家娘子想用桃花醉敷臉,偏生今日鋪子里說斷貨了。”

    小廝盯著金葉子咽了咽口水,剛要說話,里間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沈予喬趁機閃進院子,看見王富貴正在賬房里焚燒賬本,火星濺在潮濕的地面,發出“滋滋”聲響。她沖過去踩滅火焰,發現燒到一半的紙上畫著曼陀羅花,旁邊標著“經水浸三日,鉛粉拌七次”。

    “官爺饒命!”王富貴撲通跪下,胖臉貼在滿是胭脂漬的磚地上,“小的也是听命行事,每月初一有人送貨來,盒子上印著牡丹紋,小的哪知道有毒啊!”

    沈予喬捏住他的手腕,寸關尺三脈亂如沸湯︰“送貨的人是誰?可有腰牌文書?”

    “是、是個戴斗笠的娘子,”王富貴顫抖著從懷里掏出半片玉佩,羊脂白玉上刻著半朵牡丹,“她每次都從角門進,說貨是宮里尚宮局流出來的……”

    李偃飛接過玉佩,瞳孔驟縮——這正是當年柳婉兒進獻給武惠妃的“牡丹佩”,半片玉佩的斷口處,還留著被利刃劃過的痕跡。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流放途中見過的柳氏,當時她抱著妹妹的骨灰盒,腕間戴著的,正是與這半片玉佩配套的銀鐲。

    “尚宮局的貨,會從角門送?”沈予喬冷笑,指尖劃過王富貴的衣領,露出三道指甲痕,“你昨日去武安昌府送胭脂,被他家娘子抓花了脖子,對不對?”

    王富貴的身子猛地蜷縮,顯然被說中了心事。李偃飛趁機翻開他的袖口,內側用朱砂畫著個小小的“昌”字——武安昌的私印標記。

    雨越下越大,沈予喬站在院子里,望著牆頭探出的曼陀羅花。這種原產西域的毒物,如今在長安城的後巷肆意生長,就像藏在胭脂背後的陰謀,在盛世的陰影里悄然蔓延。

    “李大人,”她忽然指向王富貴慌亂中踢翻的木桶,里面泡著半朵枯萎的曼陀羅,“凶手用的是西域紫花曼陀羅,比中原品種毒性強三倍。”她想起曹氏唇角的淡紫色粉末,正是這種曼陀羅的特征,“而經水浸泡的工序,分明是在模仿古波斯的‘月相下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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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偃飛點頭,目光落在院角的石磨上,磨盤里殘留著鉛粉與花瓣的混合物︰“波斯商隊去年進貢的香料清單里,就有紫花曼陀羅。武安昌主管西域朝貢,怕是早就私扣了貢品。”

    兩人離開絳雲閣時,天已大亮。沈予喬的青衫被雨水浸透,貼在身上涼得刺骨,卻渾然不覺。她的腦海中,兩種毒藥的分子式正在與古代醫理重疊︰鉛粉中的四氧化三鉛,與曼陀羅堿結合後,會在黃體期的高孕酮環境中生成新的毒素,就像冰棺案中的冰魄散,都是凶手利用跨時代知識制造的殺人工具。

    “冷嗎?”李偃飛忽然脫下外袍披在她肩上,體溫透過布料傳來,“昨夜在太醫院,我查到柳氏姐妹的卷宗。”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柳婉兒死時,口中含著半片牡丹花瓣,與曹氏指甲縫里的金箔,同屬尚宮局舊制。”

    沈予喬摸著外袍上的牡丹紋,忽然想起柳如萱案中,那些被凍在冰棺里的女子,她們的悲劇與眼前的胭脂毒案,何嘗不是同一根藤蔓上結出的惡果?都是以“婦德”“美顏”為名,行迫害女子之實。

    “去城西繡坊吧,”她忽然轉身,發間的木槿花簪在雨中閃爍,“柳氏姐妹的銀鐲,曼陀羅的西域來路,還有武安昌的私印,都該在那里找到答案。”

    卯時三刻,城西“繡春坊”的木門在雨中吱呀開啟。開門的老婦人看見李偃飛手中的半片牡丹佩,忽然發出壓抑的驚呼,腕間的銀鐲“當啷”落地,正是與玉佩配套的另半片。

    “柳娘子,”沈予喬摘下斗笠,露出女仵作的裝束,“三年前令妹進獻的牡丹胭脂,盒底刻的可是雙蓮紋?”

    老婦人——前尚宮局女官柳氏——的眼中閃過劇痛,她彎腰撿起銀鐲,指尖撫過斷口處的刻痕︰“婉兒臨刑前,托人帶給我半片玉佩,說‘姐姐,牡丹花開時,替我看看長安城’。”她忽然盯著沈予喬腰間的仵作腰牌,“可如今牡丹花開了,長安城卻飄著毒胭脂的味道。”

    沈予喬注意到她身後的繡架上,繃著半幅牡丹圖,花瓣用的是西域傳來的絳紫色絲線,正是曼陀羅花的顏色。繡架旁的陶罐里,泡著新鮮的曼陀羅花瓣,水面上漂著層細密的鉛粉。

    “柳娘子,”李偃飛忽然開口,“武安昌侍郎當年彈劾令妹,說她偷換胭脂香料,可實際上——”他舉起從王富貴處搜來的配方,“是他自己在胭脂里摻了紫花曼陀羅,想借此控制宮中女官。”

    柳氏的手突然收緊,銀鐲在腕間刻出紅痕︰“婉兒死前告訴我,武安昌私扣了波斯進貢的曼陀羅,說要做‘能讓美人听話’的胭脂。”她忽然指向繡架上的牡丹,花蕊處繡著極小的“昌”字,“我繡了三年,想繡出他的罪證,可誰會信一個流放犯的話?”

    春雨在檐角匯成細流,沈予喬望著柳氏鬢間的白發,忽然想起曹氏臨終前的掙扎。兩個案子,兩種毒藥,卻都指向同一個凶手︰武安昌。他精通西域毒理,利用女性生理特性,將胭脂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柳娘子,”沈予喬忽然握住她冰涼的手,“令妹的冤屈,我們會替她洗清。”她指著陶罐里的曼陀羅,“這種毒胭脂,傷的不只是面容,更是天下女子對美的向往。”

    李偃飛從袖中取出完整的牡丹佩,將兩半玉佩合在一起,牡丹花蕊處的“尚宮局”暗紋終于顯形︰“當年武安昌調換了柳婉兒的胭脂,將有毒的‘牡丹劫’獻入宮中,卻將罪名推給柳家。”他望向沈予喬,眼中有怒火在燒,“現在,他又用‘桃花醉’來對付朝中政敵的女眷,借胭脂之名,行毒殺之實。”

    繡春坊的木鐘敲過辰時,沈予喬忽然听見街角傳來喧鬧聲。一名小娘子跌跌撞撞跑過,面頰潰爛流膿,手中還攥著半盒“桃花醉”。她忽然想起,今日正是另一位貴女的黃體期,毒性即將爆發。

    “走!”她抓起驗尸箱,“去武安昌府。”

    李偃飛看著她奔跑的背影,忽然想起冰棺案結案時,她在奏疏上寫的“冰魄易凍,人心難封”。此刻的沈予喬,正用自己的方式,撕開胭脂背後的毒霧,讓真相見見這春日的陽光。

    雨還在下,但沈予喬知道,只要她與李偃飛手中的燭火不熄,這籠罩在長安城上空的毒理迷局,終將被一一破解。那些藏在牡丹紋後的陰謀,那些借胭脂而行的迫害,都將在現代法醫的目光下,露出最真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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