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寧這麼一說,公府眾人也回過神來。
當初司清嘉身上確實有股惡臭,據說是吞下玄雁卵後,尚未吸收完全所致。
那段時日,司清嘉一直呆在藕香榭,輕易不敢見人,生怕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女,淪為眾人茶余飯後的談資。
那股子蔥蒜惡臭與司芩身上散發的味道極為相似,只是司清嘉擅長調香,慣會用香料香木等物調和壓制,加之後來惡臭變淺了許多,才能正常行走在外。
而司芩除了涂脂抹粉外,對香道一竅不通,脂粉氣混雜著蔥蒜味,越發怪異。
令人滯悶非常,險些透不過氣。
秦國公滿臉愕然,怎麼也沒想到,司芩竟然重蹈了清嘉的覆轍。
當初清嘉想要靠著墨龍楮蝶尾,營造福運之名,豈料卻因太過緊張,大量發汗,散發出濃烈的、腐敗的蔥蒜惡臭。
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 手段,害得他在聖上面前丟盡了臉面,恨不得開口乞骸骨。
豈料又重演了一遍。
好在今日周身縈繞惡臭的,不獨司芩一個,就連主位附近的妃嬪,也被燻得面色慘白。
想來,妃嬪中也有人出現同樣的癥狀。
秦國公以手掩鼻,儒雅面龐變得格外猙獰。
而不遠處的皇帝,面色也由白轉青,由青轉紅。
他死死按住胸口,不斷干嘔,幸虧躲閃及時,吐到了旁邊的青磚地上,否則這些由江南進獻而來的珍貴織品,便全都糟踐了。
委實暴殄天物。
趙德妃三兩步沖上前,將清水端給皇帝。
皇帝先漱了漱口,連飲了大半碗藥茶,苦澀壓過了反胃之感,急促的氣息才平復些許。
“陛下,您沒事吧?”
趙德妃杏眸盈滿關切,擔心的不得了。
見狀,皇帝心頭一軟,也知自己近來獨寵玉貴人,對德妃有所虧欠。
“無礙。”
皇帝搖頭。
“芸娘,先前司清嘉身上也散發出同樣的惡臭,究其根源,是在于那枚玄雁卵。
而這些通體惡臭,好似掉進糞坑的婦人們,根本沒有接觸玄雁卵的機會,又是因何所致?”
趙德妃也有些疑惑。
她側了側身,瞥向站在斜後方的玉貴人,她生得粉雕玉琢,媚骨天成,平日里一副矜貴高傲的模樣,這會兒卻似霜打的茄子般,懨懨縮在角落之中。
“陛下,玉貴人……”趙德妃出言提醒。
“先不必管她,找出原因是最要緊的。”皇帝掃都不掃玉貴人半眼。
他確實喜愛玉貴人的年輕貌美,也拿她打發時間,消遣一二,甚至稱得上放縱。
但一個取樂的玩意而已,與豢養的雀鳥並無任何差別,不必太過上心。
听到這話,趙德妃低垂眉目,已經猜到了皇帝的態度。
強忍著愈發濃郁的惡臭,皇帝看向月懿公主,問︰
“公主,先前司清嘉服用了貴國的玄雁卵,身體也散發著類似的惡臭,這些女眷體味異常,是否與貴國有關?”
月懿公主本就被散發惡臭的女眷駭得神思不屬,這些人一個兩個都服用過丸藥,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她尋到答案,皇帝這一問,更是讓她不知所措。
月懿公主心髒狠狠一跳,面上卻不露分毫,矢口否認︰
“回陛下的話,玄雁卵是大月至寶,罕見珍貴至極,女子服下後會身具異香,不可能散發惡臭,您是不是弄錯了?”
“那司清嘉緣何通體惡臭,過了許久,味道方才消散?”皇帝又問。
月懿公主皺起眉,搖頭。
“月懿不知,但決計與玄雁卵無關,許是誤服了其他東西。”
月懿對玄雁卵的效果十分了解,若此卵有問題,當初涂抹了送子香露的婦人,又怎會散發出馥郁的牡丹香氣?
眼下換成丸藥便出了岔子,兩者君藥一致,只是配制手段略有不同,效果也不至于天差地別。
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月懿公主低垂眼簾,遮住眸底一閃而逝的怨毒。
如此針對她的,除了司菀以外,不做他想。
此女城府極深,手段莫測,難保不是用什麼陰險招數,趁自己不備,在丸藥中下了毒。
賤人!
好好的獻功賜帛儀式鬧成這樣,就算皇帝性情穩重,也不免怒火中燒。
他勒令侍衛逐一排查,將渾身散發惡臭的女眷登記造冊。
其中有宮妃三人,已婚婦人十七人,未出閣女子十九人。
兩名侍衛分立左右,拖拽著司芩的胳膊,想要將她帶離,司芩卻似被嚇破了膽,拼命掙扎。
“你們快放開!父親救救女兒!”她哭喊不休。
瞥見神情陰沉的皇帝,秦國公咬緊後槽牙,低聲呵斥︰“亂叫什麼?侍衛把你們送到偏殿,便會請太醫前來診治,莫要丟人現眼。”
司芩低聲抽噎。
她心里隱隱有種預感,之所以會變得惡臭無比,與服用的丸藥脫不了干系。
將這三十九人送進偏殿後,侍衛又將正殿門窗大敞,呼嘯寒風吹進室內,滌蕩污濁滯悶的空氣,那股子惡臭倒是消散不少。
留在正殿的眾人不由松了口氣。
安平王掃了眼公府所在的位置,明知故問︰
“公爺,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您前段時間剛收了一個養女,今個兒怎的沒瞧見?可是將那位四姑娘留在府中了?”
秦國公臉皮抖了抖,內心惱恨非常,他暗暗告誡自己,正殿人多眼雜,萬萬不能失態。
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秦國公啞聲答道︰
“我那養女也是個可憐人,不知何故,身上也沾染了臭味,這會兒被宮人帶到了偏殿。”
“原來如此。”
安平王刻意拉長語調,哦了一聲,一副了然的模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秦國公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掌心發癢。
“要我說,公爺身為養父,平日里得多關心關心四姑娘,如今她染上這種怪病,往後該如何過活?”安平王佯作關切的勸了一句。
“您放心,當初清嘉也有類似的癥狀,未滿兩月便已痊愈,這股惡臭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恭喜公爺,保住了最後一個女兒。”安平王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