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菀撥弄著腕間的東珠手串,唇畔笑意愈發濃郁,整個人明艷至極,恍如明珠燦燦生輝。
吳氏以往沒和司菀打過交道,這是頭一回見她,不由愣在當場,好半晌才回過神。
還鬧了個大紅臉。
司菀倒是不以為忤。
自打左頰傷疤痊愈後,關注她容貌的人就多了起來,好在也不會鬧出什麼亂子,隨它去便是。
杏眸微眯,司菀狀似無意地問︰
“吳嫂嫂,我尚未成婚,也沒緣分求來香露,不知此物在用法上可有什麼講究?”
正因司菀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不會仗著身份從自己手中奪走寶貝,吳氏才放心將青瓷小瓶帶出來。
這只小瓶看似不起眼,但里面的香露卻關系著她在夫家的地位,以及後半生順遂與否,萬萬不能交給別人。
“娘娘廟的主持方丈告訴我,須得在月信來潮的前十四天,每晚取一滴香露,涂抹在百會穴、四神聰穴上,揉按至吸收,再行周公之禮。”
說到後來,吳氏用打趣的眼神看向嚴驚鴻和司菀。
在場四人,只有她們兩個尚未出閣,說這些夫妻間的私密事,只怕會有些羞窘。
豈料司菀和嚴驚鴻的反應,卻與吳氏想象的完全不同,兩人非但沒有面紅耳赤,反倒平靜鄭重的對視一眼。
“可是香露的用法有何不妥?”
“百會穴位于顱頂,而四神聰穴環繞百會前後左右各一寸,有安神益智、醒腦開竅之效,此等關鍵的位置,也操控著人的性命及心神。”
司菀話沒有說完,吳氏已經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嘆息道︰
“我也是別無選擇,人人都說送子香露好用,能幫助女子誕育子嗣,在夫家站穩腳跟。
想必司二姑娘也知道,我夫家乃是皇商,若我生不出兒子,除了被休和自請下堂外,再無第三條路可走。
而送子香露能讓我懷上孩子,就算用在百會、四神聰上有些風險,這樣的代價我也能夠接受。
算算時間,香露用了足有半月,我的身子骨兒確實比以往強健許多,容貌也愈發姣美,和夫君之間更好的似蜜里調油般。
這些改變都是送子香露帶來的,香露有如此妙用,世間哪個女子舍得拒絕呢?”
吳氏一番話點明了根由。
世間聰慧女子多如過江之鯽,能分辨出送子香露具有危險的,亦不在少數。
可這種香露功效卓著,讓她們無法拒絕,心甘情願、爭先恐後的前往娘娘廟求取。
生怕自己被人拋在後面,沒能得著寶貝,落得悲慘至極的下場。
“我能看看香露嗎?”司菀問。
吳氏神情復雜,點頭,往前推了推青瓷小瓶。
她不是眼瞎目盲之輩,自然能瞧出司菀對送子香露十分抵觸。
但女子成親嫁人後,做的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她既是為了相對弱勢的娘家,也是為了尚且年幼的女兒。
只要這香露藥不死人,吳氏便會繼續使用。
司菀打開青瓷小瓶的蓋子,一股濃郁的牡丹香氣直往鼻子里鑽,讓她頭昏腦漲,胃里翻江倒海,干嘔不停。
嚴驚鴻反應很快,連忙闔上蓋子,輕輕拍撫司菀的脊背,輕聲道︰
“菀菀,沒事吧?”
司菀緩緩搖頭。
旁人都只能聞到馥郁嬌甜的牡丹香氣,極為刺鼻,她卻聞到了香氣中摻雜著的那抹不易覺察又令人作嘔的異味。
“系統,這是什麼味道?”司菀在腦海中問道。
“應該是諸多香料混雜在一起的氣味,還透著一股子酸澀、腥甜。”系統語氣不太確定。
司菀定了定神,說︰
“太嗆了。”
吳氏忙不迭地收好青瓷小瓶,生怕司菀打翻了瓷瓶,糟踐了里面的香露。
“香氣確實濃烈了些,不過勝在好用,眼下我雖然還未懷上身孕,但估摸著也快了。”
吳氏一下下輕撫著平坦的小腹,秀麗臉龐滿是慈愛,散發著母性光輝。
畫面看似平和靜好,實際上卻荒謬無比。
她在期待一個尚不存在的胎芽。
且就算胎芽在她體內孕育,也並非源于父母自身的健康條件,而是借助了外力。
這樣孕育的孩子,真的沒問題嗎?
司菀垂首不語。
送走了吳氏妯娌後,嚴驚鴻端來了碗酥酪,道︰
“吃點冰的,壓一壓,省得難受。
其實京城像吳氏這樣的人並不多,不過一手之數,但那些高門貴婦卻對此物趨之若鶩,整日往娘娘廟添香油錢,就是希望自己成為‘有緣人’,被主持選中。”
“若我沒記錯的話,娘娘廟的主持都是男子,居然能為女子排憂解難謀福祉,當真慈悲心腸。”司菀諷刺一笑。
嚴驚鴻比她更直白,啐了一聲︰“什麼慈悲心腸,分明是一間招搖撞騙的娘娘廟,養了一群利欲燻心的假和尚!
我就沒見過出家人把俗世香火權勢地位看得那麼重的,娘娘廟挑選‘有緣人’,皆是選擇非富即貴的女子,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麼。”
司菀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渾身僵硬,動都不動一下。
送子娘娘廟背後明顯有月懿公主的手筆,而玄雁卵的特性,便是能讓女子有孕。
月懿公主利用司清嘉,大肆籠絡這些高門女眷,到底有何目的?
司菀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答案,但她明白,先前的陽謀必須盡快推行。
唯有扼住大月國的根基命脈,這位滿心滿眼皆是故土的公主才能安分守己,乖乖在大齊境內當個吉祥物,維系兩國邦交。
離開淮南侯府,司菀沒有急著折返,而是先去了趟圍場行宮。
行宮的侍衛都是老兵油子,知曉自家殿下有多看重司二姑娘。
眼見著她腳步匆忙,芙面含霜,一溜煙兒的前去通稟。
是以,還不等司菀走到書房門前,太子已經遠遠迎了出來,俊美面龐滿是笑意,討好的喚了聲菀菀。
太子緊挨著司菀,正猶豫要不要握住她的手,會不會太過唐突,便被司菀反手交握。
“殿下,我有要事稟報。”司菀肅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