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娘娘廟建成不過兩月,最初拿到香露的三名女子均已傳來喜訊。
一時間,娘娘廟的香火更盛,想要求得香露的婦人不說上千,也有數百。
她們一個個都紅了眼,搶破頭,幾乎快把娘娘廟的門檻踏破。
可惜得到香露的,依舊寥寥無幾。
不少人怨聲載道,更多的人則變得越發執拗,每日天不亮就在廟前排隊,拼了命的想求得香露。
秦國公府,湘竹苑。
淮南侯府的大小姐嚴驚鴻坐在案幾前,翻閱著司菀近一年來積攢的手稿,眸底驚嘆之色越發濃郁。
自打司菀前往陽縣治水後,嚴驚鴻便三不五時來到秦國公府,想與她親近親近。
司菀也知曉嚴驚鴻的怪癖,她最喜行善事之人,定是自己修補琉河堤潰口一事,被她得知,才會巴巴湊上前。
想起先前司勉為了迎娶嚴驚鴻做出的糊涂事,司菀不禁搖頭,她怕嚴驚鴻無聊,索性便將手稿借給她,這會兒後者看得津津有味,簡直入了迷。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司菀抬眸望去,只見金雀快步走進堂中,沖著她輕輕搖頭。
“主子,奴婢沒能求到香露。”
“香露?”
嚴驚鴻不知何時抬起頭來,鳳眸中透出些許詫異,“城中確實多了種有名的香露,可是出自送子娘娘廟?”
“你也听說了?”司菀問。
“送子娘娘廟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只是菀菀你尚未成婚,又年輕,怎麼也用不上這種法子。”嚴驚鴻略微蹙眉,面上隱隱透著幾分不贊同。
她總覺得所謂的送子香露,說不出的詭異。
切不能輕易沾染。
司菀眼波流轉,語調極慢,且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諷刺。
“驚鴻放心,不是我想用香露,只是有些好奇罷了,能讓經久未孕的女子成功懷上身孕,听起來真像菩薩顯靈,不是嗎?怪不得會被稱作‘菩薩淚’。”
“故弄玄虛的玩意罷了,有什麼好奇的?我倒覺得這送子娘娘廟不是什麼好去處,所謂的香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嚴驚鴻向來不在意世俗之見,有什麼就說什麼。
先前她這副脾性開罪了不少人,再加上與繼母關系不算親近,也無人為她辯駁。
久而久之,便傳出性格孤僻怪異的名聲。
司菀抿唇笑了笑,並未反駁嚴驚鴻的說辭。
畢竟她內心的想法亦是大差不差,之所以想讓金雀求一瓶香露回來,就是想瞧瞧,求子香露和在陸昀川廂房中的香露,是否相同罷了。
可惜送子娘娘廟的香露,比她想象中更為緊俏,若不使些手段,只怕拿不到這東西。
她思索片刻,沖著金雀道︰“你去綢緞莊賬房支五百兩銀子,再派人盯緊抽中香露的婦人,看看能不能從她們手中買下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
按照司菀的估計,五百兩銀子,應當足夠讓人心動了。
嚴驚鴻插話道︰“菀菀,據我所知,抽中香露的婦人一個個出身不凡。
我妹妹嚴嘉慧剛成婚不久,婆家是皇商,十分顯貴,她身為宗婦的嫂嫂,膝下僅有一女,四處尋藥開方,想誕育麟兒,可惜都未能如願。
求子心切之下,她嫂嫂將希望寄托在菩薩顯靈上,前往送子娘娘廟進香,便抽到了一瓶香露。”
怪不得嚴驚鴻如此了解送子香露,原來自家親戚中有人求得了一瓶。
若“得償所願”的婦人大多出身顯貴,五百兩紋銀確實不太夠看。
拿出去,只會平添笑料罷了。
“驚鴻,我能不能去瞧一眼香露?”
司菀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冒昧,但所謂的“有緣人”,不過是送子娘娘廟在暗中操縱結果罷了,權勢顯達者才算是有緣人,也證明了送子娘娘廟對香客的身份十分清楚。
若香露真與陸昀川書房內的別無二致,勢必和司清嘉脫不了關系。
那自己就算喬裝改扮,親自去求,也絕不會成功。
嚴驚鴻抿了抿唇,道︰“我回去試試看,嘉慧她嫂嫂不一定能應允,但菀菀只是瞧上一眼,並非想要討了去,或許會松口呢。”
話罷,嚴驚鴻也未曾耽擱,先回了趟淮南侯府,給嚴嘉慧遞了封信。
姐妹兩人商議妥當,便將嚴嘉慧的嫂嫂吳氏和司菀約在了侯府踫面。
司菀提前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坐在水榭里吃茶。
不多時,嚴嘉慧並著一個身形縴弱的美貌婦人來到水榭。
正是吳氏。
司菀仔細端量著吳氏,發現她骨骼雖然細致,腰肢不盈一握,腕骨縴縴,氣血卻尤為充盈。
面頰紅潤,雙眼瑩亮,膚白發烏,既美麗又嬌艷。
司菀雖不通醫理,但和明淨師太接觸了這麼長時日,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瞧出些幾分。
嚴嘉慧這嫂嫂,血氣竟比常年習武的壯年男子還要旺盛。
這副模樣,倒是和當初的司清嘉有幾分相似。
更遑論,吳氏身上還帶著一縷似有若無的淺香,這股香氣與脂粉味兒全然不同,反而是從皮肉骨骼中散發出的縷縷牡丹幽香。
熟悉極了。
司菀眸光微閃,面上的笑意稍顯僵硬。
“司二姑娘,听說你想瞧瞧送子娘娘廟的香露,我嫂嫂特地把東西帶來侯府。”
嚴嘉慧語氣中透著些許討好。
早些時候,她為了接近司清嘉,沒少做捧高踩低的事兒,豈料司菀才是國公府的嫡女,身後有太師府護持,比淮南侯府更為得勢。
而司清嘉只是個庶出,骨子里流淌著妾室的血,偏生運道好,鳩佔鵲巢十幾年。
想起自己粗陋不堪的手段,嚴嘉慧羞慚欲死。
在收到嚴驚鴻的親筆信後,她想方設法求了嫂嫂,吳氏才答應出借送子香露。
如此一來,也能趁機緩和跟司菀的關系。
“多謝嘉慧姑娘,多謝吳嫂嫂。”司菀溫聲開口。
四人圍坐在桌前,吳氏從懷中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青瓷小瓶,瓶身滿布密麻繁復的藤蔓圖案,質地瑩潤,仿佛暖玉,與陸昀川的瓷瓶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