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引以為傲的藝術，他賴以生存的手段，他自以為神鬼莫測的身份，在對方面前，竟是如此的透明和可笑。
對方不僅找到了他，找到了他的女兒，甚至用他自己的方式，給他遞上了一封戰書。
這不是警告。
這是宣判。
福斯特猛地抬起頭，環視著這個他自以為絕對安全的“巢穴”。這一刻，他感覺公寓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陰影里，都仿佛有一雙眼楮，正帶著與他如出一轍的，那種冰冷的、嘲弄的眼神，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第一次，嘗到了自己親手為獵物調制的，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絕望。
獵人，成為了獵物。
福斯特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一寸寸變冷。
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和控制力，在那張照片和錫紙千紙鶴面前，土崩瓦解。這不是簡單的身份暴露，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羞辱。對方沒有用暴力，沒有用威脅，而是用他自己的“藝術”語言，宣告了對他的全面勝利。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走到吧台前，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塊與杯壁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卻無法平息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拿起那張照片，指尖撫過女兒莉莉燦爛的笑臉。對方沒有傷害她，甚至送去了她最喜歡的書，用他自己的筆跡寫下了那句父女間的密語。這比任何直接的威脅都更讓他感到恐懼。
這說明，對方完全掌控了他的一切，包括他內心最柔軟、最不設防的部分。
他想做什麼？
福斯特的大腦飛速運轉。他試圖分析對手的心理和動機。
炫耀？示威？還是……一場更宏大的報復？
他走到窗邊，俯瞰著腳下這座城市的璀璨燈火。他曾像一個神明，在這里撥動人心的琴弦，欣賞著獵物們在絕望中掙扎的“美景”。而現在，他感覺自己就是那個被蛛網困住的飛蛾，而織網者，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享受著他此刻的無助。
他拿起加密電話，想聯系他的上線，匯報這個災難性的變故。但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
上線剛剛才命令他撤離，言語間充滿了對陸辰的忌憚和對他的輕視。現在打電話過去，是承認自己的徹底失敗嗎？是去乞求組織的庇護嗎？
不。
福斯特的眼中閃過一絲屬于頂尖掠食者的偏執和瘋狂。他不能就這樣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逃走。他是“夢神”，是“方舟”最優秀的心理操縱大師。他要親眼看看，這個能將他逼到如此境地的對手，究竟要上演一出怎樣的戲劇。
他沒有逃，反而打開了房間里所有的監控設備，將自己的感官延伸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他要看，他要听，他要知道陸辰接下來的每一步。
……
同一時間，陸辰的四合院里，氣氛卻截然不同。
李衛國看著秦婉團隊發來的，關于福斯特身份的最終確認報告，興奮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響。
“老板！找到了！這個狗娘養的‘夢神’，原來是個假死的洋鬼子！地址都鎖定了，就在國貿三期頂層！您下命令，我這就帶兄弟們過去，把他從耗子洞里薅出來，捆成個粽子送到您面前！”
李衛國摩拳擦掌，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個把他們折騰得夠嗆的家伙，跪在地上求饒的樣子了。
“抓他？”陸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沒抬，“然後呢？把他沉江，還是讓他‘意外’失足？”
“呃……”李衛國被問得一愣，“怎麼著也得讓他把知道的都吐出來，然後再……人道毀滅？”
陸辰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
“瘋狗，殺人是最簡單，也是最愚蠢的辦法。一個死去的‘夢神’，對‘方舟’來說，只是一個可以被輕易替換掉的工具。但一個活著的，精神被徹底摧毀的‘夢神’，卻是一枚能引爆他們內部信任危機的炸彈。”
秦婉在一旁通過視頻連線，冷靜地補充道︰“老板的意思是，我們要殺死的，不是亞德里安•福斯特這個人，而是‘夢神’這個身份，以及他所代表的那種自以為是的傲慢。”
“對，誅心。”陸辰放下茶杯，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于殘忍的智慧光芒，“他喜歡把人當成藝術品來雕琢，那我們就把他自己，變成我們的一件作品。一件能讓‘方舟’所有人都看到，並且感到恐懼的作品。”
李衛國听得雲里霧里，撓了撓頭︰“老板，秦總，你們文化人說話就是繞。我听不懂什麼誅心不誅心的，您就直接說，咱下一步干啥？”
陸辰笑了，他喜歡李衛國這種簡單直接的性子。
“下一步，辦一場宴會。”
“辦宴會？”李衛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是，老板，您沒發燒吧？我們剛找到仇人，不趁熱打鐵把他辦了，怎麼還搞起堂會來了？這不年不節的……”
“這場宴會，就是為他準備的。”陸辰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仿佛在敲擊著一個看不見的鍵盤，操控著一場無形的大戲，“我要讓他親眼看著，他所構建的一切，是如何在我手中，以一種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模仿的方式，變得支離破碎。”
他轉向秦婉︰“秦婉，‘復仇者基金’挖出來的那些受害者資料，整理得怎麼樣了？”
秦婉點頭︰“已經整理完畢。一共篩選出七個最典型的案例，都是在福斯特‘死亡’之後發生的。受害者非死即殘，或者身敗名裂，他們的家人都掌握在我們手里，隨時可以出面。”
“很好。”陸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院子里那棵老槐樹，“聯系宋老，就說我，飛馳集團的陸辰，想要為‘未來種子’公益計劃，舉辦一場慈善答謝晚宴。地點，就選在京城飯店。我要他幫我邀請幾位客人。”
陸辰報出了幾個名字。
有的是已經退休，但門生故舊遍布朝野的老領導。
有的是在某個關鍵行業舉足輕重，卻為人低調的國企掌門人。
還有一位，是最高紀律部門的一位副手，以鐵面無私著稱。
這些人，看似毫無關聯，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曾經是“夢神”下一個，或者下下個名單上的目標。是陸辰的重生，改變了歷史的軌跡，讓他們幸免于難。
李衛國听著這些名字，倒吸一口涼氣。這些人，隨便一個跺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老板這是要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