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嗒"一聲，鑰匙在鎖孔里轉了三圈才打開門。我揉著酸痛的脖子走進413寢室，迎面撞見周曉曉正踮著腳尖在衣櫃前翻找。"又丟東西了？"我把書包甩到自己床上，金屬床架跟著發出咯吱的呻吟。
"我的發卡，就是那個瓖水鑽的蝴蝶形..."周曉曉半個身子都埋進衣櫃，聲音悶悶的，"下午剛在精品店買的，轉眼就不見了。"她突然直起身子，後腦勺"咚"地撞在上鋪床板，疼得齜牙咧嘴︰"這都第幾次了？這個月咱們丟的東西都能開雜貨鋪了！"
正對著衣櫃的床位突然探出個亂蓬蓬的腦袋，唐棠頂著兩個黑眼圈從被窩里鑽出來，手里還攥著發燙的手機︰"別吵吵，我這把晉級賽呢！"她床邊的垃圾桶堆滿泡面桶，五顏六色的包裝紙在夕陽里泛著油光。
我走到自己書桌前，指尖掠過擺滿小鏡子的置物架。三面不同角度的梳妝鏡映出對面甦晴的床鋪——掛著淺紫色紗帳的床鋪下，四雙拖鞋東倒西歪地躺在地板上。自從上周食堂卡集體失蹤後，我們索性把所有日用品都混著用，倒讓這間朝北的寢室多了幾分凌亂的溫馨。
"你們說會不會是..."甦晴抱著臉盆推門進來，濕漉漉的長發還在滴水，"那個傳聞是真的？"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听說十年前這棟宿舍樓..."
"打住！"唐棠突然把手機摔在枕頭上，屏幕里傳出"defeat"的音效，"咱們可是唯物主義者，肯定是哪個馬大哈亂放東西。"她抓了抓雞窩似的短發，摸出枕頭底下的半包薯片 嚼起來。
我望著斜對面唐棠的床位，她衣櫃門歪歪斜斜地掛著件皺巴巴的衛衣，周圍三張床鋪的書架都擺著各式鏡子，唯獨她的區域像個黑洞，除了游戲設備就是零食包裝。或許真是這個邋遢鬼搞的鬼？我搖搖頭甩掉這個念頭，從抽屜里掏出備用鑰匙串——上面孤零零只剩寢室鑰匙和家里門禁卡。
那天午睡時，空調外機的嗡鳴聲格外刺耳。我迷迷糊糊裹緊薄毯，突然听見衣櫃方向傳來細碎的響動。半夢半醒間，我看到個扎著七彩馬尾辮的小女孩背對床鋪站著，校服裙擺隨著老舊吊扇的轉動輕輕搖晃。她伸出蒼白的手指在唐棠的衣櫃門上畫圈，指甲劃過金屬表面的聲音像粉筆刮過黑板。
"喂..."我想喊她，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小女孩突然轉過頭——不，應該說她的腦袋直接向後轉了180度，濃密的劉海下根本看不清五官。我想閉眼卻控制不了身體，直到額頭滲出冷汗浸濕枕巾，才猛地從噩夢中驚醒。
"你們快看！"三天後的清晨，甦晴的尖叫聲驚醒了所有人。唐棠的衣櫃頂上，那個積滿灰塵的藤編收納筐里，赫然堆著我們這學期丟失的所有物件。食堂卡整整齊齊碼在表面，底下壓著五把不同款式的剪刀，各色發卡像彩虹糖似的撒在縫隙里。
周曉曉顫抖著舉起那個水鑽蝴蝶發卡︰"這是我上周二丟的..."她突然噤聲，我們都看見發卡背面粘著根彩色頭繩，正是夢中女孩扎馬尾用的那種款式。五月的陽光穿過紗窗，在收納筐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恍惚間我似乎看到有雙小手正在整理這些失物。
那天下午我們逃課去了文殊院。檀香繚繞的大雄寶殿前，住持听完我們的講述，將四串開過光的檀木佛珠戴在我們腕間。"孩童最是執著，"他望著殿外飄落的銀杏葉，"許是念著你們情同手足，才幫著收拾屋子呢。"
回到寢室已是日暮時分。唐棠破天荒收拾了亂糟糟的桌面，在空出來的地方擺了面小圓鏡。"就當多個室友唄，"她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以後咱們413住著五個姑娘。"夜風掀起淺紫色紗帳，月光在地板上流淌成河，恍惚間似有銀鈴般的輕笑掠過耳畔。
從此我們照舊丟三落四，只是隔天總能在藤筐里找到失物。期末考那天，我在唐棠衣櫃頂上發現張泛黃的拍立得——四個穿校服的女生在413門口比著剪刀手，她們身後有道模糊的彩虹色光影。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2007.6.1，小五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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