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在深夜的走廊里發酵成粘稠的實體,林夕攥著巡房記錄本快步穿過b區,老式筒子樓結構的住院部總會在午夜十二點準時響起異響。她數著步子經過315病房,門牌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的光——那間病房已經空置七天了。
監控儀器的滴答聲突然密集起來,像是某種倒計時。林夕的後頸泛起細密的涼意,她想起七天前也是這樣的深夜,甦小滿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她的袖口。那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女孩眼楮亮得嚇人,喉管里發出"咯咯"的響動,最終卻只是在她手背上落下兩滴滾燙的淚。
"小林護士。"走廊盡頭傳來值班醫生的呼喚,林夕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把記錄本的邊角攥得起了毛邊。她深吸一口氣走向樓梯間,老舊的聲控燈在頭頂明明滅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潮濕的苔蘚上。
二樓的兒科病區安靜得反常,連監護儀的電子音都消失了。林夕的手剛搭上護士站的門把,後腰突然撞上一團溫熱的東西。她低頭看見穿著小熊睡衣的小病號,孩子仰起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呼吸間帶著甜腥味。
"姐姐,那個長頭發的姐姐說要找你。"孩子指著消防通道的方向,林夕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里正對著的,正是甦小滿生前最常蜷縮的飄窗。
凌晨三點二十七分,林夕在配藥室核對醫囑單。玻璃窗外的梧桐樹影在牆上搖晃成張牙舞爪的形狀,她強迫自己不去看鏡面櫃門上晃動的人影。藥瓶相踫的脆響中,忽然混進一聲模糊的嗚咽,像是被捂住嘴的貓叫。
"誰?"她轉身的瞬間,頂燈突然爆出刺目的火花。在驟然的黑暗里,輸液架倒地的巨響震得耳膜生疼。林夕摸索著去按應急燈,指尖卻觸到一團潮濕的發絲。
應急燈亮起的剎那,她看見白大褂下擺沾著暗褐色的污漬。順著衣襟往上,是甦小滿浮腫發青的臉,潰爛的嘴角卻彎成溫柔的弧度。死去的女孩歪著頭,脖頸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折向右側,正是臨終前癌細胞轉移造成的畸形姿態。
"你終于來了。"沙啞的氣音貼著耳廓擦過,林夕感覺有冰冷的手指鑽進她的護士服口袋,摸出那支沒來得及送出的草莓味潤唇膏——那是小滿化療後嘴唇開裂時最想要的禮物。
監控錄像顯示,凌晨四點零二分,林夕獨自在護士站呆坐了十七分鐘。她面前的電腦屏幕始終停留在出院患者登記頁面,甦小滿的名字在列表最上方泛著幽藍的光。保安後來調閱錄像時發現,在某個瞬間,林夕的影子突然分裂成兩個交疊的人形。
清晨交接班時,急診科送來大出血的產婦。林夕機械地套上橡膠手套,卻在觸到溫熱血漿的瞬間劇烈干嘔。她跌跌撞撞沖進洗手間,鏡中的倒影正在慢慢褪色,從發梢開始泛起尸斑般的青灰。
"不是說好要陪我嗎?"帶著回響的童聲從隔間深處傳來,林夕看到瓷磚縫隙滲出黑紅色的黏液,漸漸匯成"315"三個數字。她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某個柔軟的軀體,熟悉的梔子花香混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撲面而來。
護士長發現林夕時,她正蜷縮在處置室的角落,把生理鹽水一瓶瓶擺成環狀。沾著碘伏的棉簽在地上拼出歪扭的"救命",最可怕的是她裸露的脖頸上,赫然印著五道青紫色的指痕——與甦小滿臨終前因疼痛抓傷自己的傷痕完全吻合。
住院部頂樓的天台鐵門吱呀作響,林夕望著腳下如積木般的城市燈火。夜風卷起她三天未換的護士服,後腰處不知何時多出一塊暗紅胎記,形狀與甦小滿脊柱上的血管瘤一模一樣。她掏出手機拍下最後一張自拍,照片角落的虛影里,有只蒼白的手正輕輕搭在她肩上。
晨霧漫過太平間外牆時,早班護士在315病房發現昏迷的林夕。她的體溫計顯示35.1c,但枕邊的心電監護儀卻持續發出刺耳的警報——那是只有臨終患者才會出現的室顫波形。更詭異的是,監控顯示整夜都沒有人進入過那間上了鎖的病房。
三個月後,林夕坐在精神科診室里機械地疊著千紙鶴。主治醫師的鋼筆突然滾落桌面,在即將墜地的瞬間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托住,輕輕放回原處。窗外的梧桐樹上,最後一片枯葉在風中旋轉下落,劃出的軌跡正是小滿病歷卡上的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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