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神只？”
雷毅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人用鐵錘狠狠砸了一下。他扭過頭，死死盯著那個從機甲里走出來的白大褂，又回頭看了一眼坑底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神只？就他？
那個會因為一碗泡面沒加蛋就跟自己掰扯半天的沈安？
“我管你什麼第三第四！你們是什麼人？博士的手下？”雷毅的槍口本能地調轉，對準了那個新來的副官。峽谷里回蕩的擴音器聲音讓他渾身不舒服，那是一種貓捉老鼠的戲謔感，高高在上。
那名副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對雷毅黑洞洞的槍口視若無睹。他的目光越過雷毅，貪婪而狂熱地膠著在沈安身上，仿佛在欣賞一件曠世絕倫的藝術品。
“鐵羽軍，潛獵小隊，對嗎？”副官的聲音依舊平穩，通過擴音器傳出，帶著一種金屬的冷感，“資料我看過。諸位的英勇值得肯定，但你們的使命，到此為止了。”
他頓了頓，抬手輕輕一揮。
“我們是來迎接一個新紀元的開啟。而你們……”他掃了一眼狼狽不堪的雷毅和靈汐，以及其他幾名幸存的隊員，“是這個紀元誕生時，無足輕重的‘素材’。”
“素材你媽！”雷毅怒罵出聲，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別沖動，雷毅！”靈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顫抖。她扶著深坑的邊緣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得嚇人。她的右手手心還隱隱作痛，那種被“同化”的恐懼，讓她對坑底的沈安產生了一種本能的畏懼。
“博士呢？讓他滾出來！”靈汐喊道。
“博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副官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沒有溫度，“比如，為新生的神只，準備一個配得上他的……‘神國’。”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些巨大的白色機甲，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緩緩向前逼近。它們沒有舉起武器，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整個琉璃化深坑都圍了起來，斷絕了所有的退路。
那沉重而規律的腳步聲，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髒上。
“識別︰未知人形機甲。型號︰‘聖裁者’三型。能源核心︰高密度靈能聚合體。威脅評估︰高。”
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突兀地在眾人身後響起。
所有人渾身一僵，猛地回頭。
沈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坑底站了起來。他身上那件破爛的作戰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我修復，斷裂的縴維重新編織，破口處光滑如新。他純白色的眼眸掃過那些逼近的機甲，口中吐出的，是冰冷到極點的數據分析。
他動了。
一步，兩步。
他緩緩地，從深坑中走了上來，每一步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分毫不差。
他走到了靈汐和雷毅的身邊，停下腳步。
“隊長？”靈汐試探著，輕聲呼喚。
沈安的頭顱，以一種非人的平滑姿態，轉向她。那雙純白的眼眸里，倒映出靈汐蒼白的面容，卻沒有任何情緒的漣漪。
“指令接收。分析︰稱謂‘隊長’，關聯記憶數據庫……沈安。人格模塊沖突，正在進行優先級排序。當前最高優先級︰維持‘秩序’穩定。”
他的聲音，直接在靈汐腦中響起，不是通過聲帶振動，而是一種更直接的、信息層面的傳遞。
靈汐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
完了。
她心中只剩下這兩個字。
這不是失憶，也不是被控制。這是……被徹底覆蓋了。就像一塊硬盤，被格式化後，重裝了一個全新的、冰冷的系統。沈安的一切，他的習慣，他的情感，他的記憶，都成了這個新系統里可以隨時調用的“數據庫”，而不是構成他本身的東西。
這就是代價。
這就是融合三枚符文碎片，重生的代價。
“哈哈哈……”峽谷入口處，那名副官看著這一幕，發出了滿意的笑聲，“看到了嗎？完美的造物！絕對的理智，絕對的秩序！沒有了人類多余的情感作為雜質，他就是行走的‘規則’本身！”
他的眼神越發狂熱︰“沈安，不，或許現在應該稱您為‘秩序’。博士讓我向您轉達他的敬意。您體內的混沌‘錨點’，是這世間最完美的祭品，用最極致的混沌，澆灌出了最純粹的秩序之花。您的誕生，證明了博士的理論是正確的！”
雷毅听得一頭霧水，但他听懂了一件事。
沈安變成這樣，都是這幫瘋子算計好的！
“我不管你什麼秩序混亂！把他還回來！”雷毅雙目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困獸，就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
“雷毅！”靈汐一把拉住他，“沒用的！你看！”
順著靈汐的手指，雷毅看到，沈安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他周圍的地面，那些被爆炸掀起的碎石和冰渣，正在無聲無息地分解，化為最基礎的粒子，然後重新組合，填補著地面的坑窪。
他甚至什麼都沒做，僅僅是他的存在，就在“修正”這個世界。
“把他還回來？”副官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為什麼要還回來？從一個隨時可能被‘混沌’吞噬、在痛苦中掙扎的凡人，升格為不朽的神只，這是恩賜，是進化！你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
“高興你老母！”一個幸存的隊員終于忍不住，舉槍對著副官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然而，子彈在飛出槍膛的瞬間，就在半空中詭異地慢了下來，最後無力地掉落在地。
是沈安。
他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看向子彈飛去的方向。
“錯誤行為。修正。”
他輕聲說道。
那名開槍的隊員手里的步槍，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槍管和機匣上的零件竟然自行分解，叮叮當當地掉了一地。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一手給鎮住了。這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範疇。
“看到了嗎？這就是‘神’。”副官的聲音里充滿了贊嘆，“任何違背‘秩序’的行為，在他面前，都是無效的。攻擊、反抗、憤怒……這些混亂的情緒和行為，都會被他自動‘修正’。”
他向前走了幾步，張開雙臂，姿態虔誠。
“現在，請您歸位。博士已經為您準備好了一切。”
沈安的目光從那堆零件上移開，轉向副官，純白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類似“思考”的停頓。
“識別︰邀請。目標地點︰未知。行為邏輯分析……符合當前‘秩序’擴散協議。”他點了點頭，似乎認可了副官的提議。
“不！隊長，你不能跟他走！”靈汐急了，她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抓住了沈安的手臂。
冰冷。
那不是人體該有的溫度，而是一塊冰晶的溫度。
而在她接觸到沈安手臂的瞬間，她手掌上那種被“同化”的灼痛感再次傳來，幾道淺淺的白色紋路又一次浮現。
沈安低下頭，看著靈汐抓住自己的手，也看著她手掌上蔓延開的白色紋路。
“檢測到秩序侵染。個體‘靈汐’，生命結構無法兼容高等秩序協議。修正方案︰剝離生命能量，進行格式化。”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掌心對準了靈汐的額頭。
“不要！”雷毅睚眥欲裂，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撞了過去，想把沈安推開。
可他就像撞在了一座山上，沈安紋絲不動。
“住手！”
“我操，你他媽清醒一點！”
“隊長！”
小隊所有人都瘋了，用盡各種方法試圖阻止他，可所有的攻擊和沖撞，都像是泥牛入海，無法撼動他分毫。
就在沈安那只毫無感情的手即將觸踫到靈汐額頭的前一刻。
他突然停住了。
純白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極其輕微的、幾乎無法捕捉的波動。
他的視線，落在了靈汐含著淚光的眼楮上。那雙眼楮里，倒映出他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個純白瞳孔的、沒有感情的怪物。
“……邏輯沖突。”
他口中，吐出了四個字。
“數據庫深層……存在最高優先級指令……保護……單位‘靈汐’……保護……‘潛獵小隊’……”
他的身體，第一次出現了輕微的顫抖。
額頭上完美的白色印記，邊緣處，竟然滲透出了一絲極淡的、幾乎要被純白吞噬的……灰金色。
“嗯？”遠處的副官臉色第一次變了，“怎麼回事？人格數據還有殘留？不可能！”
他立刻對著通訊器下令︰“所有單位，啟動‘聖光’協議！強制引導‘神只’歸位！清除所有干擾源！”
那些巨大的白色機甲眼中紅光一閃，胸口的能源核心瞬間亮起，一股龐大而純粹的能量場瞬間籠罩了整個區域。
“至于你們這些煩人的‘素材’……”副官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他抬起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