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協議啟動的瞬間，峽谷內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無聲的太陽。
那些代號“聖裁者”的白色機甲胸口，同時亮起刺目的光芒，龐大的能量場如同實質的潮水，向著深坑中央的沈安匯聚而去。
那不是攻擊，更像是一種召喚，一種引導。
“強制引導？清除干擾源？”雷毅听著副官冰冷的命令，心頭火氣直沖天靈蓋，什麼狗屁邏輯，沈安是個人，不是你們家電腦程序！
他剛想吼回去，卻發現身邊的沈安，那輕微的顫抖竟然在“聖光”的照射下，詭異地平息了。
那絲好不容易從純白印記邊緣滲透出來的灰金色，如同風中殘燭，明滅幾下，眼看就要徹底熄滅。
完了。
這個念頭同時在雷毅和靈汐的心中升起。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而沉穩的聲音，毫無征兆地覆蓋了副官的擴音器，響徹整個峽谷。
“不必了，讓他自己選擇。”
聲音出現的瞬間，所有“聖裁者”機甲胸口的光芒齊齊黯淡下去，那股龐大的能量場也隨之消散。
副官臉上的冷酷瞬間轉為錯愕，隨即是無比的恭敬。他猛地轉身，朝著峽谷入口的方向深深鞠躬。
只見那里的空氣微微扭曲，一個清晰的全息投影憑空出現。
來人穿著一身整潔的研究服，身形瘦高，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更像一位大學教授，而非幕後黑手。
博士。
他沒有理會自己的手下，也沒有看潛獵小隊的任何人，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沈安身上，那眼神，不是貪婪，也不是狂熱，而是一種欣賞，一種……看到了自己最完美作品的欣慰。
“你們看，多美妙的景象。”博士開口了，聲音里帶著一種學者般的贊嘆，“他沒有死，恰恰相反，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活著’。”
他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解釋起來，仿佛在給一群學生上課︰“融合三枚符文，讓他體內的‘錨點’進入了完全覺醒狀態。混沌被徹底獻祭，秩序得以完全伸張。他正在從一個‘人’，蛻變為終極的‘秩序執行者’。”
“這正是我等待了多年的結果。”博士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一個能夠從底層邏輯上，重構世界規則的存在。”
雷毅听得拳頭都捏緊了︰“說人話！你他媽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博士終于將目光轉向了雷毅，眼神平靜無波︰“我什麼都沒做，雷毅先生。我只是提供了一個舞台，一點小小的推力。做出選擇的，一直都是沈安先生自己。是他，選擇了這條進化之路。”
“進化？”靈汐扶著坑壁，聲音沙啞地反問，“變成一個沒有感情，連隊友都要‘修正’的怪物，這就是你說的進化？”
“感情？”博士像是听到了一個很初級的學術名詞，他笑了笑，抬手在身前的空氣中一劃。
瞬間，一幅巨大的三維影像在眾人面前展開。
那是一個城市，高樓林立，街道整齊得像是電路板。無數的人影在其中穿行，每個人的步伐、速度、轉向的角度都完全一致，整齊劃一，沒有任何偏差。
沒有交談，沒有喧嘩，沒有街邊的爭吵，也沒有公園里的歡笑。
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
“你們看，一個沒有戰爭、沒有饑餓、沒有犯罪、沒有痛苦的世界。”博士的聲音如同畫外音，充滿了蠱惑，“所有的資源都被最優化配置，所有的行為都遵循最高效的邏輯。人類將作為一個完美的整體，永遠存續下去。”
一個幸存的隊員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這……這跟活死人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于，‘活死人’是無序的，而他們，是永恆的秩序。”博士糾正道，“至于你們所珍視的‘自由意志’……那不過是痛苦與混亂的根源。我所做的，只是在治愈這個被‘自由’折磨了千百年的世界。”
“我治愈你老母！”雷毅再也忍不住了，他扔掉手里那堆零件，抽出腰間的手槍，對著博士的投影就扣動了扳機。
然而，他剛抬起手，就感覺手腕一緊。
是沈安。
沈安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冰冷而有力，雷毅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個液壓鉗給夾住了，動彈不得。
“錯誤行為。修正。”沈安純白的眼眸看著雷毅，口中吐出冰冷的詞句。
“沈安！你看清楚！他是敵人！”雷毅急得額頭青筋暴起。
沈安的頭顱微微偏轉，看向博士的投影，那雙沒有焦距的眼楮里，似乎在進行某種高速運算。
“識別︰目標‘博士’。邏輯構成︰98.7符合‘秩序’原則。計算、規劃、最優解……判定︰非敵對。行為‘攻擊博士’，判定︰違反‘秩序’穩定協議。”
沈安的聲音直接在雷毅腦中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冰，砸得他腦子發懵。
博士看著這一幕，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到了嗎？他會本能地保護我，或者說，保護我所代表的‘邏輯’與‘計算’。因為這，就是‘秩序’的基石。”
雷毅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完了，這家伙，連腦子里的操作系統都被換了。
靈汐看著這一幕，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她不信邪，踉蹌著走到沈安面前，直視著他那雙純白的眼楮。
“沈安，你看著我。”她的聲音在發顫，“我是靈汐。我們一起從訓練營出來的，你忘了？你還欠我一頓飯，你說等任務結束就請我吃城南那家最好吃的烤肉……”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試圖用那些記憶的碎片，去喚醒眼前這個熟悉的軀殼里，那個消失的靈魂。
沈安的目光，落在了靈汐的臉上。
純白的眼眸深處，那絲幾乎要被徹底抹除的灰金色，再次閃爍了一下。
“……邏輯沖突……正在檢索……”
他的身體，又一次出現了那種極其輕微的顫抖。
“夠了。”博士的聲音冷了下來，他似乎對這種“沖突”感到不悅，“情感，是最高等級的‘混沌因子’，是系統里最不穩定的bug。它必須被清除。”
他看向沈安，下達了新的指令︰“執行‘格式化’，清除眼前的混沌污染源。”
沈安的身體瞬間停止了顫抖。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對準了靈汐的額頭。
“不——！”雷毅目眥欲裂。
所有幸存的隊員都瘋了一樣沖上來，可他們甚至無法靠近沈安周身半米，就被一股無形的牆壁給彈開了。
靈汐站在原地，沒有躲。
她只是絕望地看著那只曾經無數次在危急關頭將她拉出險境的手，如今，卻要親手抹去她的存在。
眼淚，終于無聲地滑落。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
就在沈安的手即將觸踫到靈汐的瞬間，博士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
“潛獵小隊，你們是優秀的戰士。我很欣賞你們。”博士的全息影像向前走了幾步，攤開雙手，“交出他，服從新的秩序。我可以動用科技手段，保留你們的記憶和人格，讓你們作為新世界的第一批‘特權公民’，安然地活下去。”
“你們將親眼見證一個完美紀元的誕生，而不是作為舊時代的塵埃，被無情地抹去。”
他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在死寂的峽谷中回蕩。
一邊是必死的結局，一邊是活下去，甚至獲得特權的機會。
沈安的手，停在了距離靈汐額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純白色的能量在他掌心匯聚，發出輕微的嗡鳴。
他似乎在等待，等待一個最終的指令。
而這個指令，取決于眼前這些“素材”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