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你……”雷毅剛想上前，卻被一股無形的氣場推得後退了一步。
他眼前的沈安，正單膝跪地，緊握著那枚古怪的石質碎片。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從沈安身上散發出來，不是能量的強弱，而是一種來自生命層級的碾壓感。
更詭異的是，沈安撐在地上的那只手，皮膚正從手背開始，一點點渲染上一種黯淡的灰金色。那顏色仿佛活物，沿著他的手臂血管，緩慢而堅定地向上蔓延。
“滾回去！”
沈安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他體內，那個名為“錨點”的存在，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態活躍著。握住符文碎片的那一刻，純粹的秩序之力涌入，非但沒能壓制混沌，反而像是在一鍋滾油里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吾主”的意志在混沌中咆哮，那是一種被觸犯了領地、被挑釁了權威的暴怒。這塊碎片，似乎是 極為厭惡，又或者說是……忌憚的東西。
反噬之力排山倒海般襲來。
血管里像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穿刺，每一個細胞都在哀嚎著要被撕裂。
“沈安！”靈汐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快步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掌心一抹柔和的白光亮起，想要覆蓋在他那異變的手臂上。
然而，她的秩序本源之力剛一接觸到那層灰金色的皮膚，就像是水滴落在了燒紅的鐵板上，瞬間蒸發，發出一陣輕微的“滋啦”聲。
“沒用的……”沈安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楮看著她，“別浪費力氣。”
靈汐的手僵在半空，她能感覺到，沈安體內的力量已經糾結成了一個無解的死結，她的力量太柔和，根本無法介入這種層級的野蠻沖撞。
“頭兒，你這……是掉色了還是升級了？”雷毅在旁邊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他想緩和一下氣氛，但話說出口才發覺有點蠢。
“閉嘴。”沈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對抗體內的暴動上。
與此同時，金石城，最高指揮中心。
“數據回來了！天吶……這個波動模型……”林薇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飛速刷新的數據瀑布，雙手在鍵盤上敲得快出了殘影，“將軍！快看這個結構！它不是單純的能量體，它像……像是一段被固化的‘規則’！”
周顯幾步跨到她身後，屏幕上一副三維結構圖正在飛速構建。那正是沈安手中那枚符文碎片的能量模型。
“什麼意思？”周顯問。
“意思是，這東西本身可能不具備毀天滅地的能量，但它能‘命令’周圍的環境！它能引發共鳴！”林薇指著屏幕上一圈圈擴散開的漣…“我們之前的‘秩序之光’理論，是想創造一個巨大的能量源去對抗混沌，但現在看來，方向可能錯了！真正的‘秩序’，不是靠能量堆砌，而是用法則去撬動！這枚碎片，就是撬棍的一角！”
她的話音剛落，屏幕上代表沈安生命體征的曲線突然劇烈地上下起伏，紅色的警報燈瘋狂閃爍。
“他的身體正在被高濃度的混合能量侵蝕！他體內的能量平衡被打破了，正在發生不可逆的異變！”林薇的聲音陡然拔高，透著一股驚慌。
峽谷中，沈安的身體晃動得更厲害了。那灰金色的異變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脖頸。
“媽的……”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又是這樣。給一顆糖，再抽一鞭子。
“吾主”的意志借助這股沖突，瘋狂地沖擊著他的意識，想要趁他虛弱時一舉奪取控制權。混亂、瘋狂、毀滅的念頭如同潮水般涌來。
放棄吧，與我合一，你將得到永恆。
那宏大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
“想得美。”沈安冷笑一聲。
他忽然做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舉動。他非但沒有繼續壓制體內的混沌之力，反而主動引導著那股暴虐的力量，去沖刷手中的符文碎片！
既然堵不住，那就疏導！
“嗡！”
符文碎片發出一聲輕鳴，那股純粹的秩序之力仿佛被激怒了，光芒大盛，與沈安引導來的混沌之力狠狠撞在一起。
但這一次，戰場不在沈安體內，而是在他的掌心。
一股更加恐怖的撕裂感從手掌傳來，沈安悶哼一聲，他感覺自己的手掌快要被這兩種力量撕碎了。
然而，就在這劇烈的對沖中，一絲極其微弱，卻精純到極致的能量，從兩種力量的夾縫中被“榨”了出來。
那是……秩序本源？
不，比靈汐的更凝練，更古老，仿佛是構成世界基石的那種最原始的“秩序”。
這絲能量順著他的手臂，悄無聲息地融入他體內，沒有去參與那場混戰，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錨點”本身。原本狂暴的錨點，像是被注入了一滴鎮定劑，躁動稍稍平息了一些。
有用！
沈安眼楮一亮。
原來如此！“吾主”的混沌之力與這秩序碎片的力量相互排斥，在劇烈對沖時，反而會將“吾主”力量中那些不純粹的、被污染的部分給剝離、淨化，剩下的，就是最本源的東西！
這他媽……是在用敵人的力量，提純自己需要的“解藥”？
“還能這麼玩？”沈安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即一陣狂喜涌上心頭。
他立刻加大力度，引導著體內的混沌風暴，源源不斷地灌入符文碎片。一場驚心動魄的“體外提純”開始了。
手臂上蔓延的灰金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他劇烈波動的生命體征，也奇跡般地開始趨于平穩。
指揮中心里，林薇和周顯看著屏幕上逐漸恢復正常的曲線，面面相覷。
“什麼情況？他……他穩住了？”林薇一臉的難以置信，“剛才那情況，跟自爆沒什麼區別，他怎麼做到的？”
沒人能回答她。
“沈安，立刻匯報情況！”周顯拿起通訊器，沉聲下令，“不管你做了什麼，立刻帶著小隊撤離！我們監測到你所在區域的空間標記已經變得異常清晰，你現在就是黑夜里的燈塔，‘吾主’隨時可能發動下一次攻擊！”
“收到。”沈安的聲音傳來，雖然依舊沙啞，但已經沒了剛才的虛弱感，“不過，將軍，撤退前，我還有個猜想需要驗證。”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將那枚已經光芒內斂，變得平平無奇的石片收好。
“這東西，只是‘鑰匙’的一小部分。”他看向峽谷更深處，目光悠遠，“要拼出完整的鑰匙，激活所謂的‘秩序之光’，恐怕需要找到更多這樣的碎片。”
雷毅听得一愣一愣的︰“頭兒，那我們還繼續找？”
“找，為什麼不找？”沈安回頭看了他一眼，“棋盤已經擺好了，棋子也已經就位，現在，輪到我們走了。”
他知道，周顯的命令是正確的，最穩妥的選擇就是立刻返回金石城，從長計議。
可他也知道，從他拿到第一塊碎片開始，他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每多一塊碎片，他身上的“信標”就會越亮，他所面臨的危險就會呈幾何倍數增長，被“吾主”腐化的風險也越大。
但他同樣也多了一分提純“解藥”的籌碼，多了一分看清棋盤全貌的機會。
這是一條踩在刀尖上，通往地獄或是天堂的路。
他手里的，不是什麼希望的火種，而是一張通往未知命運的地圖。一張他必須，也只能走下去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