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我的腦子！”
一聲無聲的咆哮在精神的維度炸開。
那座象征著絕對統治的王座，那跪伏在地的無數狂熱信徒，那個被他親手推入深淵的“完美世界”，在這一聲嘶吼中，如同被重錘砸中的鏡子，轟然布滿了裂紋。
“接受吧，這才是……”
宏大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尖銳的，仿佛玻璃刮擦金屬的刺耳雜音。
沈安眼前，那些對他露出期盼微笑的靈汐與周顯，面容開始扭曲，融化，最後化作一灘灘蠕動的，散發著腐臭氣息的混沌爛泥。
美好的幻象徹底崩塌了。
意識回歸的瞬間，沈安听到了現實世界的聲音。
“頂住！媽的，這些鬼東西殺不完！”是雷毅的怒吼，夾雜著能量武器的爆鳴聲。
他猛地睜開眼。
自己和靈汐站在包圍圈的中央，雷毅和剩下的鐵羽軍戰士正背靠著背，組成一個搖搖欲墜的防御陣型，瘋狂地阻擊著從四面八方陰影中涌出的腐化生物。
這些怪物沒有實體，像是精神污染的具象化產物，被打散後很快又會重新凝聚。
他看到了靈汐，她就站在自己身邊，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眉心處那一抹純粹的秩序白光，如風中殘燭，明明滅滅，卻始終沒有熄滅。
是她……
剛才在幻象最深處，那一點將他從沉淪邊緣拉回來的微光，就是來自于她。
那不是語言，也不是力量的直接灌輸，而是一種共鳴。像是在告訴他，我在這里，真實的我，在這里。
沈安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沒有時間去道謝，甚至沒有時間去交流一個眼神。他的目光越過戰圈，死死地釘在了遺跡的正中央。
那里的空間微微扭曲著，一個被濃郁的黑色腐化力量包裹著的光團，正在不詳地脈動。
精神陷阱的核心，鑰匙的線索——秩序節點！
原來這東西一直都在，只是被高維精神干擾隱藏了起來，只有破除幻象，才能看見它的真面目。
“所有人，後退！”沈安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命令清晰無比。
雷毅等人一愣，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命令，迅速收縮防線，退到沈安身後。
“頭兒？”
沈安沒有回答，他向前踏出一步，直面那個散發著無窮惡意的腐化節點。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這一次，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波動。一縷灰色的混沌之力從他掌心溢出，如同一條靈蛇，緊接著，一縷純白色的秩序之力浮現，親昵地纏繞了上去。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意志下，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進行融合。
不再是之前那種勉強的平衡，而是更深層次的，仿佛要從規則層面進行重構的結合。
他的身體內部，那個被稱之為“終極錨點”的存在，開始瘋狂地顫動起來，像一頭被喚醒的饑餓巨獸，既在賦予他力量，也在叫囂著要吞噬他的一切。
痛苦。
難以言喻的痛苦從靈魂深處傳來。
但沈安只是咬緊了牙關，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他將掌心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
“嗡——！”
一道並不粗壯，卻凝實到極點的灰金色光柱，無聲地射出，精準地命中了那個腐化的秩序節點。
沒有爆炸，沒有巨響。
那灰金色的光柱就像是滾燙的烙鐵，印入了黑色的腐化物中。黑色的能量發出淒厲的尖嘯，瘋狂地翻涌、掙扎，卻被那道光柱死死釘在原地，一點點地被淨化、消融。
這個過程，像是在用他自己的靈魂去焚燒污穢。
沈安的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一絲鮮血從他嘴角溢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淨化過程的進行，體內的“錨點”被激活得更徹底了，與那個高高在上的“吾主”之間的聯系，也變得更加清晰和危險。
這根本不是淨化，這更像是一場獻祭。用自己的一部分，去換取這片區域的干淨。
“頭兒！”雷毅等人緊張地喊道。
靈汐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卻被他抬手制止了。
終于，那團龐大的腐化能量在灰金色光柱的照耀下，徹底煙消雲散。
而原地，光芒散去後，一枚巴掌大小，造型古樸，刻滿了看不懂的復雜紋路的石質碎片，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符文碎片！
沈安踉蹌著走上前，一把將它抓住。
碎片入手溫熱，一股純粹的秩序能量順著他的手臂涌入體內，滋養著他幾近枯竭的力量。
可就在同時，他體內的混沌與秩序之力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瞬間失去了平衡，開始劇烈地沖撞起來。
“噗！”
沈安又是一口血噴出，單膝跪倒在地，用手死死地撐著地面，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壓制著什麼即將失控的東西。
他的“錨點”身份，被進一步激活了。這枚碎片既是解藥，也是毒藥！
“沈安！”靈汐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沒事……”沈安喘著粗氣，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化不開的凝重，“……暫時。”
“滴滴滴……警告解除，精神干擾已清除，通訊恢復。”技術兵的聲音在頻道里響起，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
幾乎是同一時間，林薇那急切的聲音就插了進來︰“沈安！你那邊怎麼樣了？剛才我們監測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高維能量沖突，然後信號就全斷了！”
“解決了。”沈安言簡意賅，“拿到了一點東西，正在分析。”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精神力探入碎片，同時將能量數據通過戰術終端共享給了後方的林薇。
雷毅帶著鐵羽軍的戰士們圍了上來，他們看著跪在地上的沈安，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塊平平無奇的石頭，臉上寫滿了敬畏和困惑。剛才那毀天滅地般的精神風暴，還有那道神秘的灰金色光柱，已經徹底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頭兒，這玩意兒……就是‘鑰匙’？”雷毅忍不住問。
“一部分。”沈安將碎片收起，在靈汐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他挺直了脊背，仿佛剛才的虛弱只是錯覺，“只是個開始。”
指揮中心，林薇看著屏幕上飛速刷新的數據流，嘴里念念有詞︰“這個能量印記……這個結構……天吶，和天風靈府那本最古老的孤本里記載的‘遠古能量印記’吻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三！周將軍，他們找對地方了！”
屏幕的另一邊，周顯緊繃的臉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但他很快又皺起了眉頭︰“沈安的狀態怎麼樣？”
“非常不穩定，”林薇的語氣也沉重下來，“他的生命體征波動極大，像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能量源。他剛才淨化的行為，好像……把他自己變成了一個更醒目的靶子。”
峽谷深處，沈安抬起頭，仿佛能穿透岩層，看到虛空之上的某個存在。
他很清楚，從他拿到這塊碎片開始，棋局就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吾主”去尋找、去定位的模糊目標了。現在，他手里握著一枚信標，一枚會指引敵人，同時也會指引他走向未知的信標。
每多找到一塊碎片，他距離拼湊出完整的“鑰匙”就更近一步，但也距離被“吾主”徹底同化，或者被那絕對的“秩序”異化，更近一步。
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