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4月。
奉天城,聯合國際總部大廈前的廣場上,那面巨大的山海青鸞旗在春風中獵獵作響。
大廈本身已成為這座星球上新興的外交權力中心,莊嚴肅穆,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一種冷靜的、近乎超然的影響力。
《奉天公約》的墨跡已干,並于去年十月正式生效。
它所構建的規則框架,如同一張無形卻堅韌的網,開始緩慢而堅定地纏繞在仍在血火中廝殺的歐陸巨獸們身上。
而手握這張網纜繩的,正是東道主炎國。
首席辦公室內,張揚站在窗前,望著樓下廣場上那些穿著各異、行色匆匆的外交官們,他們的臉上寫著焦慮、計算以及一絲對這座大廈主人不由自主的敬畏。
“首席。”
內政總長趙銘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奉天公約》的約束力正在顯現。
根據國際救援會的報告,西線雙方交換重傷戰俘的頻率有所增加,對明顯標識的醫療站的攻擊事件下降了約百分之十五。
至少表面上,他們開始注意‘吃相’了。”
軍事總長張毅冷哼一聲︰
“吃相?那是因為我們都清楚,誰先越界,誰就可能給首席一個名正言順進行‘武裝調停’甚至經濟制裁的借口。
他們怕的不是公約,是公約背後我們的艦隊和工廠。”
財政總長王永江笑眯眯地補充︰
“更重要的是,公約里的人道主義救援、中立醫院、戰俘管理……哪一項不需要龐大的物資和資金?
而這些,現在幾乎都由我們主導的委員會在協調。
這又給我們開闢了新的、利潤豐厚的貿易渠道和政治影響力觸角。”
情報總長張作相一如既往地冷靜︰
“德士蘭方面抱怨公約限制了其潛艇戰的效能,特別是對疑似運送軍火的中立國船只的臨檢和擊沉程序變得復雜。
英法美則指責德士蘭利用公約條款,假借醫療船名義進行偵察和運輸。
雙方都在試圖利用公約,同時指責對方違反公約。爭吵聲不絕于耳。”
張揚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精心調試過的、悲天憫人又沉穩可靠的表情——這正是他想要展示給世界的“調停者面具”。
“爭吵是好事。”
他緩緩道。
“爭吵,就意味著他們還在規則的框架內博弈,而不是完全撕破臉皮用毒氣互相毀滅。
這意味著,他們潛意識里已經承認了奉天作為仲裁地的權威。
而我們,就是要鞏固這種權威。”
他下達指令︰
“以聯合國際秘書長和《奉天公約》保障國的名義,分別向柏林、倫敦、巴黎和華盛頓發出照會。
對西線近期戰事中出現的、可能涉及違反公約條款的指控比如德軍可能使用窒息性毒氣,協約國可能攻擊跳傘飛行員等)表示‘嚴重關切’和‘深切憂慮’。”
“提出我方願意派出由我國、北歐中立國和南美國家專家組成的‘聯合調查團’,前往相關區域進行‘客觀、公正’的調查,以‘澄清誤會,維護公約神聖性’。”
“同時,‘敦促’交戰雙方保持最大克制,立即在凡爾登、索姆河等‘人道主義災難重點區域’實行為期72小時的停火,以便國際救援會開展傷員搜救和平民撤離工作。”
“首席,他們恐怕不會輕易同意停火,更不會讓我們的調查團進入前線。”
趙銘提醒道。
“他們當然不會完全同意。”
張揚嘴角露出一絲算計的弧度。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提出了‘調停’的姿態。
他們若拒絕,就在國際輿論面前輸了道義,顯得他們心虛、野蠻,不顧及士兵和平民的生命。
他們若部分同意,比如允許在某個小區域短暫停火,那就等于變相承認了我們有權介入歐陸事務,開了先例。”
“我們要的,不是立刻止戰,而是不斷強化我們作為唯一有資格、有能力、且‘公正’的調停者的形象。
要讓全世界都覺得,一旦他們打不下去想談判時,唯一的桌子,只能擺在奉天。”
命令迅速被執行。
幾天後,炎國的外交照會和相關提議被全球各大報紙刊載。
奉天發出的聲音,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有力地被解讀為“和平的呼聲”,盡管這呼聲背後是冰冷的戰略計算。
倫敦和巴黎私下暴跳如雷,痛斥炎國“偽善”、“多管閑事”,但公開回應卻不得不表示“重視炎國的關切”,並“願意就人道主義停火進行討論”,同時反過來指控德士蘭才是公約的破壞者。
柏林方面同樣惱怒,認為炎國偏袒協約國,但也不敢直接拒絕,反而趁機宣傳自己“嚴格遵守公約”,並歡迎調查團來證明協約國的“戰爭罪行”。
雙方在外交辭令上大打口水仗,互相推諉扯皮。
然而,在巨大的國際輿論壓力和下層士兵、民眾厭戰情緒的共同作用下,西線某些地段的指揮官們,竟然真的心照不宣地、局部地、短暫地實行了非正式的停火,以便讓雙方都能拖回陣地前的尸體和重傷員——這在《奉天公約》出現前,是難以想象的。
一隊懸掛著山海青鸞旗和白底紅十標志的炎國國際救援會車隊,在獲得極其有限的安全通道許可後,成功進入法士蘭後方,建立了第一所“公約框架下的中立有償醫院”,接收來自雙方的重傷員。
雖然規模不大,但卻被炎國的宣傳機器放大成了“人道主義的偉大勝利”。
奉天,似乎正成功地戴上那副“和平調停者”的面具,一步步走向世界舞台的最中央。
而面具之下,那雙冷靜的眼楮,依舊清晰地計算著如何讓歐洲的鮮血,流得更有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