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3月。
奉天城,首席辦公室內煙霧繚繞。
並非戰火硝煙,而是上等雪茄的氤氳。
張揚和他的核心智囊團——趙銘、王永江、張作相、張毅——圍坐在一張鋪著巨大歐亞地圖的檀木桌旁,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獵人審視巨大獵物的冷靜與滿足。
“簽字了。”
張作相將一份剛剛收到的密電輕輕放在地圖上,正壓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那個地名之上。
“德士蘭拿到了他們想要的糧食、土地和東線的和平。
甦什維利政權用屈辱換來了喘息的機會。”
軍事總長張毅嗤笑一聲,用紅鉛筆在地圖上德士蘭新獲得的東歐領土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叉︰
“飲鴆止渴!他們現在是肥了,一口氣吞下了波羅的海沿岸、波士蘭、白俄士蘭、烏士蘭……
也不怕把自己撐死!這麼多土地,需要多少兵力去駐守?
多少糧食去喂養?當地的反抗情緒又如何平息?
德皇這是給自己套上了沉重的枷鎖!”
財政總長王永江則笑眯眯地撥弄著計算器︰
“對我們而言,這是無本萬利。德士蘭消化這些地盤需要時間、金錢和兵力,這會極大延緩他們利用東線兵力在西線發動新攻勢的效率和強度,讓西線的消耗戰打得更久。
而我們,幾乎沒費一兵一卒,就借助德士蘭的刀,徹底肢解了我們北方今後最大的潛在長期威脅——俄士蘭帝國。
這份《布列斯特條約》,堪稱本世紀最完美的‘借刀殺人’之作。”
內政總長趙銘頷首道︰
“國際輿論,尤其是英法美,已經將甦什維利政權罵作賣國賊,將德士蘭斥為貪婪的掠奪者。
這正好凸顯出我炎國與甦什維利政權簽訂的《奉天彼得格勒協定》的‘溫和’與‘建設性’。
我們是在‘幫助’俄士蘭人民管理他們無力開發的凍土,而非掠奪他們世代居住的富饒歐洲領土。
這在外交辭令上,佔據了極大的道德優勢……盡管實質並無不同。”
首席張揚緩緩吐出一口煙圈,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地圖上那片如今已落入炎國“代管”之下的、廣袤無垠的西伯利亞。
“布列斯特的條約,光芒屬于德士蘭,他們拿走了看得見的、流著牛奶和蜂蜜的土地。但真正的陰影……”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西伯利亞。
“卻落在了我們這里。
這片土地之下沉睡的資源,足以再武裝十個帝國。
它的戰略縱深,足以讓我們未來高枕無憂。”
“德士蘭拿走了現在,我們,拿走了未來!”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冷冽︰
“輔忱,立刻啟動‘北風’計劃第二階段!
我們的‘護路隊’和工程技術人員要加速進入西伯利亞,全面接管鐵路、港口、礦山和林場。
遇到任何抵抗或騷擾,無論是白衛軍、土匪還是外國冒險者,一律以最堅決的手段清除!
要造成既成事實,讓全世界習慣西伯利亞的新主人姓‘炎’!”
“永江,成立‘西伯利亞開發總公司’,統籌所有資源開采和貿易。
第一批糧食和藥品可以啟運給甦什維利了,做足姿態。
告訴他們,後續援助的規模,取決于他們配合我們‘開發’的程度。”
“張毅,總參謀部擬定新的防御預案。
東線壓力消失,德士蘭主力西調,要警惕美士蘭在太平洋可能的蠢動。必要時,可以讓櫻花國僕從軍到南美大陸搞事情,不要讓美士蘭太安逸!
“趙銘兄,國內宣傳要跟上。強調我們是在為俄士蘭人民守護家園,帶去文明與繁榮,將西伯利亞從‘被遺忘的凍土’變為‘合作的熱土’。”
……
德士蘭,柏林。
勝利的狂歡席卷全城。
人們涌上街頭,歡呼帝國的又一次偉大勝利。
皇帝陛下威廉和魯登道夫將軍的聲望達到了頂點。
東線的巨大威脅被徹底解除,西線的勝利似乎指日可待。
然而,在總參謀部內部,清醒者卻感到一絲寒意。
“我們佔領的區域太大了,”
一位參謀軍官對著地圖憂心忡忡。
“我們需要分兵駐守,鎮壓層出不窮的游擊隊暴動。
烏克蘭的糧食確實寶貴,但運回國內需要時間,而且……我們真的能完全控制住那里嗎?”
“更重要的是。”
另一位接口道。
“炎國人……他們幾乎什麼都沒做,就拿到了整個西伯利亞。
這真的只是一場簡單的交易嗎?
我總覺得,我們似乎……被利用了。”
他們的擔憂被淹沒在主流的一片樂觀之中。
勝利的光芒太耀眼,以至于無人願意去留意那光芒之下,來自東方的、更加深遠的陰影。
……
倫敦,巴黎。
恐慌和憤怒彌漫在高層。
“叛賣!無恥的叛賣!”
法國總理咆哮著。
“俄士蘭人就這樣退出了戰爭!把整個東線送給了德士佬!”
“我們必須立刻加強對美士蘭的依賴!”
英國首相面色陰沉。
“德士蘭人很快就能把幾十個師調往西線!
我們必須撐住!另外,絕不能讓炎國人如此輕易地吞下西伯利亞!
必須想辦法給他們制造麻煩!”
但他們所能做的,也只剩下咆哮和更加急切地催促美士蘭加快運兵速度。世界的中心,似乎正不可逆轉地從歐洲向遠東偏移。
……
西伯利亞鐵路線上,噴吐著黑煙的炎國重型機車拖著長長的車廂,滿載著全副武裝的炎國“護路隊”士兵和工程技術人員,呼嘯著駛過茫茫雪原。
巨大的炎國青海山巒旗和“西伯利亞開發總公司”的旗幟在寒風中獵作響。
當地的原住民和殘存的俄士蘭居民躲在屋子里,透過結霜的窗戶,恐懼而又好奇地注視著這支來自東方的、紀律嚴明卻又陌生的力量。
布列斯特條約的暗影,化作了炎國車輪下延伸的鐵軌,深深地烙印在這片冰封的土地上,預示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啟,和一個舊時代的徹底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