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看劍兒了？”她走過去，挽住丈夫手臂。
“嗯。”方明點頭，沒有說枕頭的事。免得妻子也跟著胡思亂想。
“時間不早了，該吃早飯了。”雲霓輕拉他的手，“今天還要處理宗門事務。”
兩人正要離開，房間角落忽然響起輕微聲音。
咕咚。
像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
夫妻倆同時回頭，看向聲源方向。
牆角放著小劍的玩具箱，里面堆著各種木雕小人。
其中一個小龍雕像滾到地上，正在緩緩轉動。
“怎麼會......”雲霓驚訝地張嘴。
那個玩具箱有蓋子，而且關得很緊。小龍雕像怎麼可能自己跑出來？
方明走過去，撿起小龍雕像。
木頭溫潤，雕工精細。這是小劍三歲時最喜歡的玩具，從不離身。
“會不會是老鼠？”雲霓推測。
“不像。”方明搖頭，“老鼠搬不動這麼重的東西。”
他把小龍雕像放回玩具箱，仔細檢查蓋子。扣鎖完好，沒有被撬過的痕跡。
越來越奇怪了。
“也許......”雲霓聲音顫抖，“也許是劍兒想告訴我們什麼？”
方明看向妻子，發現她眼中閃著希冀光芒。
那是對奇跡的渴望。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給妻子虛假希望。萬一這些都是巧合，最後失望會更大。
“我們先吃飯吧。”他溫和地說，“有些事急不得。”
雲霓點點頭，但臨走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玩具箱。
小龍雕像靜靜躺在里面，不再動彈。
但她總覺得那雙木雕眼楮在看著自己。
充滿思念的眼楮。
天劍宗，議事大廳。
長桌兩側坐著十幾位長老，個個神色凝重。廳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跳動。
方明坐在主位，手撐額頭。三個月來，宗門事務堆積如山，需要他逐一處理。
“掌門。”大長老清清嗓子，“關于南院弟子修煉場地的事......”
“暫緩。”方明擺手，“現在財務緊張，等過幾個月再說。”
“可是弟子們已經等了很久......”
“我說暫緩就暫緩！”
方明猛地抬頭，眼中閃過怒火。
大廳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縮了縮脖子。
掌門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自從少主去世後，他就像變了個人。
以前溫和有禮，現在動不動就發火。
“對不起。”方明意識到失態，深吸一口氣，“我不是故意的。”
“掌門，您需要休息。”二長老關切地說，“這段時間太累了。”
確實很累。
不僅是身體疲憊，更是心力交瘁。
失去兒子的痛苦如陰霾般籠罩，讓他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會議到此結束。”方明站起身，“有事明天再議。”
長老們面面相覷，但沒人敢反對。紛紛起身行禮，魚貫而出。
很快，大廳里只剩下方明一人。
他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咯吱。
門外傳來輕微聲響，像是有人在偷听。
方明睜眼，目光投向門口。
“誰在外面？”
沒有回應。
他起身走向門口，推開厚重木門。
走廊空蕩蕩，只有火把在牆壁上燃燒。
但地面上有小小腳印，濕潤清晰。
方明心頭一震，蹲下仔細查看。
腳印很小，只有巴掌大。邊緣還殘留著淡淡金光。
這是......小劍的腳印？
他伸手觸摸，指尖傳來微微暖意。
腳印是剛留下的，還沒完全干透。
“劍兒？”方明站起身，四處張望，“是你嗎？”
聲音在走廊里回蕩，帶著顫抖的希冀。
沒有回應。
但遠處傳來輕微笑聲，清脆如銀鈴。
方明循聲追去，腳步匆忙。但笑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宗門深處。
他站在走廊盡頭，喘著粗氣。
剛才的一切像夢境般虛幻，讓他懷疑是否真實發生過。
夜深了。
方明在房間里踱步，無法入睡。
今天的種種異象在腦海中回放︰溫熱的枕頭，滾動的玩具，神秘的腳印......
還有那聲熟悉的笑聲。
這些都不是巧合。
一定有什麼原因。
他看向窗外，月光如水灑在院子里。
那顆金色星辰依然在東方閃耀，比昨夜更亮了。
方明心頭一動，輕手輕腳起身。
不能吵醒雲霓，她好不容易才睡著。
他推開門，踏入院子。
夜風微涼，帶著桂花香氣。這個季節不應該有桂花，但香味確實存在。
淡淡的，甜膩的，充滿懷念的味道。
方明向後院走去，腳步在青石板上輕響。
月光下，院子顯得格外安靜。
但他敏銳感覺到有什麼不同。
空氣中彌漫著特殊氣息，溫暖而熟悉。
就像小劍在身邊時的感覺。
“劍兒，我知道你在。”方明輕聲說道，“能讓爹爹看看你嗎？”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除此之外，一片寂靜。
方明失望地嘆息，正要轉身離開。
啪嗒。
身後傳來輕微腳步聲。
他猛地回頭，心髒狂跳。
院子里依然空無一人，但青石板上多了新的腳印。
濕潤的，小小的，正向他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
腳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每一個都閃著淡淡金光。
方明屏住呼吸，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腳印。
腳印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然後，空氣中慢慢浮現出一個模糊輪廓。
很淡，很虛，像是用月光勾勒出的影子。
但那熟悉的身形，那小小的身材......
“劍兒！”
方明激動得渾身顫抖，伸手想要觸踫。
但手掌穿過虛影，什麼都抓不到。
虛影似乎感受到他的動作，慢慢抬起頭。
那張臉模糊不清，但方明能感受到注視的目光。
溫柔的，關切的，充滿愛意的目光。
“爹爹。”
虛無縹緲的聲音在夜風中響起，輕得像羽毛。
“別難過，我很好。”
方明眼淚瞬間涌出，模糊了視線。
“劍兒，真的是你？”
“嗯。”虛影點點頭，“一直都在，只是你們看不見。”
“為什麼現在能看見了？”
“因為......”虛影停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因為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
重要的事？
方明擦掉眼淚，專注地听著。
“混沌魔神雖然被封印，但還有一個秘密沒有被發現。”
虛影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收音機信號不穩。
“什麼秘密？”
“第十三個魔種。”
轟。
這句話如雷擊頂。
第十三個魔種？
不是只有十二個嗎？
“不可能。”方明搖頭，“暗影大人說過，只有十二個魔種。”
“暗影大人不知道。”虛影搖頭，“連混沌魔神都不知道。”
“這個魔種是在封印過程中意外產生的，蘊含著混沌魔神最純粹的惡念。”
“它隱藏得很深，連我也是剛剛發現。”
方明心頭涌起不祥預感︰“這個魔種在哪里？”
“在......”虛影聲音越來越弱，身形開始變淡，“在天劍宗。”
什麼？！
在天劍宗？
“具體在哪里？”方明急切追問。
但虛影已經消散大半，聲音微不可聞。
“小心......它在尋找宿主......”
“劍兒！”方明伸手想要抓住最後一絲光影。
但虛影徹底消失，院子重新陷入寂靜。
只留下地面上的腳印，證明剛才的對話確實發生過。
方明呆立原地，大腦飛速運轉。
第十三個魔種，在天劍宗。
正在尋找宿主。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危險還沒有結束。
甚至可能比之前更加可怕。
他必須立刻行動，找到這個魔種。
在它找到宿主之前。
天劍宗，藏書閣。
方明翻閱著古籍，眼楮布滿血絲。從昨夜開始，他就在這里查找關于魔種的資料。
羊皮紙張泛黃，字跡模糊。他逐字逐句仔細閱讀，不放過任何細節。
《混沌封印錄》《上古邪物志》《魔念化形術》......
一本本典籍在手中翻過，但有用信息寥寥無幾。
“掌門。”
李長老推門而入，手中端著熱茶。
“您一夜沒睡，身體吃得消嗎？”
方明接過茶杯，溫熱從掌心傳入。他抿了一口，苦澀味道在口腔擴散。
“我沒事。”他聲音沙啞，“幫我找找關于"意外魔種"的記載。”
“意外魔種？”李長老皺眉，“這個詞很陌生，可能要去更深層的密室找找。”
“去吧，越快越好。”
李長老點頭，轉身離去。腳步聲在走廊里回蕩，逐漸遠去。
方明繼續埋頭查閱，手指在書頁上滑動。
突然，一行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封印過程中，若有強烈怨念參與，可能誕生獨立魔種。此種魔種隱蔽性極強，善于偽裝，以負面情緒為食......”
強烈怨念？
方明心頭一跳。
當時小劍施展萬龍歸宗時，現場確實聚集了大量負面情緒。
恐懼，絕望，憤怒，悲傷......
如果這些情緒在封印瞬間凝聚，確實可能形成新的魔種。
而且，這個魔種天生就與小劍有聯系。
所以它會選擇天劍宗作為棲息地。
方明越想越覺得可能，繼續往下讀︰
“此類魔種極其危險，能夠模擬宿主記憶，偽裝成熟悉的人。一旦寄生成功，宿主將完全被控制，成為魔種的傀儡......”
模擬記憶？偽裝成熟悉的人？
方明臉色驟變。
昨夜出現的小劍虛影，會不會就是魔種的偽裝？
如果是這樣，他豈不是已經中了圈套？
咯吱。
身後傳來開門聲。
李長老快步走來，手中抱著一摞古籍。
“掌門，找到了！”他興奮地說，“密室里確實有相關記載。”
他放下書籍，翻開其中一本。
“您看這里，"意外魔種"條目。”
方明湊過去，仔細閱讀。
內容和他剛才看到的基本一致，但多了幾個關鍵信息︰
“意外魔種無實體，需要寄生才能存活。寄生過程分三個階段︰接觸，侵蝕，控制。”
“第一階段，魔種會偽裝成宿主熟悉的人或物，建立情感聯系。”
“第二階段，魔種逐漸侵蝕宿主意識，植入虛假記憶。”
“第三階段，魔種完全控制宿主，宿主成為魔種意志的延伸。”
“整個過程約需七日，一旦完成，無法逆轉。”
七日！
方明掐指算了算，從昨夜到現在已過一日。
如果魔種真的盯上了他，那還有六天時間阻止寄生。
“掌門？”李長老注意到他臉色不對，“怎麼了？”
方明合上書籍，深吸一口氣。
“通知所有長老，立刻集合。”
“有緊急情況要商議。”
“是！”
李長老匆忙離去，不一會兒，大廳里就聚齊了十幾位長老。
方明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情況，包括小劍的警告和魔種的危險。
長老們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
“這......這怎麼可能？”二長老結巴道，“少主不是已經......”
“死者不能復生，我明白。”方明點頭，“但昨夜的遭遇千真萬確。”
“不管那個虛影是真的小劍，還是魔種偽裝，我們都必須提高警惕。”
“可是......”三長老猶豫，“如果魔種能偽裝得如此逼真，我們要怎麼分辨？”
這確實是個難題。
魔種能夠讀取記憶，模擬言行。從外表看，幾乎無法分辨真假。
除非......
方明忽然想起書中的一個細節︰
“魔種懼怕純陽之物，接觸時會顯露原形。”
純陽之物？
天劍宗倒是有幾件，都是歷代祖師留下的寶物。
“李長老。”方明吩咐，“去祖師堂取純陽劍。”
“其他人分散搜索宗門，尋找任何異常現象。”
“記住，一旦發現可疑目標，立刻用純陽劍試探。”
長老們領命而去，大廳瞬間空了。
方明獨自站在原地，心情沉重如鉛。
本以為小劍的犧牲換來了永久和平，沒想到危機依然潛伏。
而且這次的敵人更加狡猾，更加危險。
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絕不能讓魔種得逞。
不僅為了天劍宗，也為了小劍的犧牲有意義。
祖師堂。
李長老推開厚重木門，鉸鏈嘎吱抗議。
佛香裊裊，燭火搖曳。歷代祖師牌位整齊排列，威嚴注視著來人。
他徑直走向神龕深處，那里懸掛著一柄古劍。
純陽劍。
劍身暗金，無華而實。劍柄纏繞黃絹，布滿歲月痕跡。但劍氣依然凌厲，隔著數尺都能感受到灼熱。
李長老伸手，指尖剛踫到劍柄——
啊！
劇痛襲來，他急忙縮手。掌心留下一道紅印，像被烙鐵燙過。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