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猛地推開病房門,只見窗戶大開,冷風裹著窗簾撲入,在地上掃出一道灰痕。
他疾步沖到窗邊,只見泥地上有一串模糊腳印,朝著醫院後牆方向延伸。
“啥時候發現不見的?”何雨柱轉頭問小馬,語氣中帶著怒火。
小馬搓著手,臉色慘白︰“就剛才,我端藥進去,床上就空了,我還以為他去廁所了,找了兩圈都沒人,才看見窗戶開著……”
“笨!”何雨柱啐了一口,扒著窗台就要往下跳,卻被趕來的護士攔住。
“同志!你干啥?這可是二樓!”護士舉著針管,急得直跺腳,“病人剛醒,肋骨斷了,自己根本走不了!”
這話如錘子般敲在何雨柱心上,走不了,就是被人弄走的。
他盯著那串腳印,突然想起張隊長的話,轉身就往外跑︰“小馬,跟我來!”
“去哪啊何師傅?”小馬在後面追,差點被門檻絆倒。
“後牆!”何雨柱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他們肯定從後牆翻出去了!”
醫院後牆爬滿爬山虎,秋冬時節葉子落盡,露出斑駁磚面。
何雨柱趴在牆頭往下看,牆外菜地里有串新踩的腳印,一直通到土路盡頭。
“看這腳印,像兩個人。”何雨柱指著地上的痕跡,“一個深一個淺,深的是抬人的,淺的是被抬的。”
小馬蹲下來比劃︰“這深腳印的鞋碼,跟那天在倉庫附近看到的可疑人影差不多!”
“追!”何雨柱跳上牆,剛要往下跳,就看見李懷德騎著自行車過來,車筐里還放著個飯盒。
“雨柱!你在這兒干啥?”李懷德剎住車,看見牆外的腳印,臉色驟變,“馬大勺跑了?”
“不是跑了,是被人弄走了!”何雨柱指著腳印,“李廠長,您趕緊去報張隊長,我跟小馬順著腳印追!”
李懷德把飯盒往他手里一塞︰“拿著!里面是窩窩頭和咸菜,路上墊墊。我這就去派出所,讓他們派聯防隊支援!”
何雨柱接過飯盒,塞進懷里,拉著小馬就往土路盡頭跑。
秋風吹得玉米葉嘩啦作響,遠處村莊冒著炊煙,看似平靜,卻似藏著無數眼楮。
“何師傅,你說……會是誰弄走了馬大勺?”小馬跑得氣喘吁吁,聲音發顫。
“要麼是滅口的,要麼是救他的。”何雨柱目光堅定,“但不管是啥,都不能讓他跑了!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跑過三個村子,腳印突然在一片荒墳前斷了。
墳頭野草長得比人高,風吹過似有人在哭,小馬嚇得往何雨柱身後縮︰“何師傅,要不……咱別追了?這地方邪乎得很……”
“邪乎啥?”何雨柱撿起塊石頭,往墳堆里扔,驚起一群烏鴉,“是人就怕光,咱找找有沒有新土的痕跡。”
兩人在墳堆里轉了兩圈,小馬突然喊︰“何師傅!你看這!”
一棵老槐樹下,有塊新翻動的土,上面還蓋著些樹枝。
何雨柱扒開樹枝,下面露出塊草席,掀開一看,草席上沾著血跡,還有半個被踩扁的窩窩頭,是李懷德給的那種。
“人被轉移了。”何雨柱捏著那半個窩窩頭,指節發白,“他們肯定有車接應,不然帶個傷號走不遠。”
小馬往路上看,突然指著遠處喊︰“那是不是車轍?”
土路盡頭的岔路口,果然有串模糊的車轍,一直往縣城方向延伸。
何雨柱蹲下來摸了摸,車轍還很新,轍印寬,像是卡車。
“縣城方向……”何雨柱皺起眉頭,“那邊有火車站,還有去上海的長途汽車!”
“那咋辦?咱倆腿跑不過四個輪子啊!”小馬急得直轉圈。
何雨柱望著縣城的方向,突然想起什麼︰“走!去王家莊!”
“去王家莊干啥?”
“那村有個老獸醫,跟我爹認識,他有輛二八大杠,能馱人!”何雨柱拉著小馬就往王家莊跑,“借到車,說不定能追上!”
王家莊的老獸醫正在給牛打針,看見何雨柱,手里的針管差點掉地上︰“柱子?你咋來了?你爹的老寒腿好些沒?”
“叔,先別說這個!”何雨柱指著院里的自行車,“您的車借我用用,有急事追人!”
老獸醫看出事急,趕緊拔了牛身上的針︰“咋了?出啥大事了?”
“追個投機倒把的,他知道三年前鋼材的事!”何雨柱簡單說了兩句,推著自行車就往外走,“叔,車我用完就還,要是晚了,您去廠里找我!”
“哎!路上小心!”老獸醫在後面喊,還塞給他個馬燈,“天黑得快,拿著照路!”
何雨柱跨上自行車,讓小馬坐在後座,蹬得飛快。
二八大杠在土路上顛簸,車鈴叮鈴鈴響個不停,驚起路邊的麻雀。
“何師傅,你說馬大勺會不會真被滅口了?”小馬摟著他的腰,聲音發顫。
“不會。”何雨柱盯著前方的車轍,“要滅口在醫院就動手了,沒必要費勁弄出來。我猜……是他那跑上海的媳婦找人來接的,想帶著他一起跑路。”
“那為啥不光明正大走?”
“光明正大走?”何雨柱冷笑一聲,“張隊長早就盯著上海的線了,他們敢露面?只能走這種荒僻小路,往渡口鑽,從水路走。”
縣城的輪廓越來越近,路邊的行人多了起來。
何雨柱放慢車速,眼楮在人群里掃來掃去,突然,他看見個穿藍布衫的女人,正站在雜貨鋪門口張望,手里還提著個包袱,側臉看著像馬大勺的媳婦!
“小馬,看見沒?”何雨柱指著那女人,“跟緊了!別讓她發現!”
自行車在街角拐了個彎,何雨柱跳下來,讓小馬去對面的茶館盯著,自己則貼著牆根,慢慢往雜貨鋪挪。
女人買了包火柴,又跟老板打听著什麼,然後轉身往河邊走。
何雨柱悄悄跟在後面,听見她跟一個挑著擔子的船夫打招呼︰“二哥,船準備好了?”
船夫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早準備好了,就在下游蘆葦蕩里。人呢?”
“快到了,讓他們從後巷繞過來。”女人塞給船夫個布包,“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再給另一半。”
船夫掂了掂布包,笑得一臉油膩︰“放心,保準送你們到對岸,那邊有人接應。”
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往水路跑!
他剛要轉身去找小馬,就听見後巷傳來腳步聲,兩個蒙面人抬著個麻袋,正往河邊走,麻袋里還傳出“嗚嗚”的動靜。
是馬大勺!
何雨柱握緊手里的馬燈,剛要沖上去,就被人拉住了。
回頭一看,是張隊長帶著兩個聯防隊員,正從茶館後面繞過來。
“別沖動!”張隊長按住他的肩膀,指著河邊,“等他們上船再動手,省得跑了!”
女人和船夫把麻袋抬上小船,剛要解纜繩,張隊長突然喊︰“站住!都不許動!”
女人嚇得癱在船上,船夫想跳河,被聯防隊員一把抓住。
兩個蒙面人剛要反抗,就被何雨柱掄起馬燈砸在背上,“哎喲”一聲趴在了船上。
“解開麻袋!”張隊長掏出槍,指著蒙面人。
何雨柱解開麻袋,馬大勺果然在里面,嘴里塞著布,眼楮瞪得通紅,看見他就“嗚嗚”直叫。
“馬大勺,說說吧,三年前的鋼材,到底咋回事?”張隊長蹲在船上,掏出筆錄本。
馬大勺吐掉嘴里的布,喘了半天才說話,聲音啞得像破鑼︰“我說……我說還不行嗎……那五噸鋼材,是我舅托楊為民弄出來的,說是給上海的親戚蓋廠房用,其實是倒賣……”
“你舅現在在哪?”
“不知道……我媳婦說他躲在上海郊區的倉庫里,具體在哪沒說……”馬大勺的眼淚掉了下來,“我就是個做飯的,啥都不知道啊!是他們逼我的!”
女人突然哭喊道︰“你胡說!是你貪錢,主動要跟著分好處!現在出事了就往我舅身上推!”
“你閉嘴!”馬大勺急得想撲過去,被聯防隊員按住了,“要不是你天天念叨著蓋瓦房,我能摻和這事?”
張隊長讓聯防隊員把人都押上岸,轉身對何雨柱說︰“多虧你來得及時。我已經發電報給上海警方,讓他們查郊區的倉庫,相信很快就能抓到人。”
何雨柱看著被押走的馬大勺,心里五味雜陳,這人雖然可恨,卻也是被貪心害了。
“雨柱,”張隊長拍著他的肩膀,“這事多虧了你。等案子結了,我給你請功!”
“不用請功。”何雨柱望著漸漸暗下來的河面,“我就想知道,那五噸鋼材,最後追回來了多少?”
“目前追回來兩噸,剩下的三噸……可能已經被熔了。”張隊長嘆了口氣,“不過能抓到主謀,也算給廠里和被坑的工人一個交代。”
李懷德帶著小馬趕過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他提著的飯盒還在,窩窩頭已經涼了,何雨柱掰了半塊塞進嘴里,慢慢嚼著,突然笑了,這味道,跟廠里食堂的一樣,踏實。
“李廠長,”何雨柱把剩下的半塊窩窩頭遞給小馬,“明天回廠里,我給大家做紅燒肉,用新煉的大油,香得很!”
“好!”李懷德笑得眼楮眯成了一條縫,“讓大伙也沾沾你的光!”
河邊的風帶著水汽,吹得人心里透亮。
何雨柱望著遠處的燈火,突然覺得,不管是棋盤上的輸贏,還是灶台上的咸淡,說到底,拼的都是良心。
只是他沒注意,遠處的蘆葦蕩里,還有個黑影沒走,正盯著他們這邊,眼楮在夜色里閃著光,像只沒被抓住的狼。
那黑影悄悄退進蘆葦深處,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擴散的漣漪,像個沒說完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