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咎一身玄甲浴血,顯然是強行沖破了無數靈力亂流與崩塌的山道。他眼神如鷹隼,死死鎖定搖搖欲墜的祭台,猛地將懷中一個流光溢彩的玉箱凌空擲出!那玉箱看似不大,卻沉重如山岳,劃破空氣時發出沉悶的嗡鳴,直射向葉思凡身前的主陣旗!
“接著!聚靈玉髓!” 夜無咎的吼聲帶著風塵僕僕的嘶啞。那是皇室寶庫壓箱底的至寶,每一塊溫潤的玉髓內部,都仿佛封印著一片濃縮的靈海,蘊含的靈力足以支撐一座雄城運轉經年!是整個大乾最後的底牌!
林莉緊隨其後,青鋒劍出鞘,劍光如匹練橫掃!她清叱一聲,劍氣所過之處,那些因靈力劇烈波動而狂躁暴起、試圖撲向祭台的煞氣凝結獸影,紛紛如冰雪消融般潰散!“護陣!” 她的聲音清越而堅定,身影牢牢擋在祭台側翼,為那最後的希望築起一道劍之屏障。
**時機!分毫不差!**
那承載著大乾最後希望的聚靈玉髓箱,精準地撞入葉思凡精血引動的金紅陣芒之中!
**“嗡——!!!”**
無法形容的璀璨綠光,如同在昆侖虛崩裂的傷口上,驟然升起了第二顆碧綠的太陽!那光芒純粹、磅礡、蘊含著萬物復甦的澎湃生機,瞬間蓋過了煞氣的幽暗與精血的赤金!它不再是光芒,更像是一條奔涌的、液態的生命之河,順著那道猙獰的裂痕,向著地脈最深處,那瀕臨徹底破碎的龍脈核心,狂瀉而下!
綠光所過之處,奇跡發生了!
原本如同死物、正加速崩解的巨大龍脈碎片,竟發出細微而清脆的“叮咚”聲響,如同沉睡的玉石被喚醒!碎片邊緣開始軟化、延伸,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靠攏、對接!那清脆的玉石相擊之聲,起初微弱,繼而連成一片,在裂痕深處奏響了一曲震撼人心的重生樂章!
“地靈羅盤!引!” 楚懷瑾須發皆張,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生機,用盡全身力氣催動手中羅盤!之前被靈石勉強滋養、卻如同無根浮萍般難以凝聚的地靈之氣,此刻在聚靈玉髓那沛然生機的牽引下,終于找到了方向!它們不再是散亂的流光,而是化作無數道溫潤如春雨的絲線,精準地滲入龍脈核心那些干涸、黯淡的龍紋脈絡之中!
如同久旱逢甘霖!那些象征著大乾國運的古老龍紋,如同被注入了新的血液,一點、一點地重新亮起!先是微弱的螢火,繼而連成片片光斑,最終化為蜿蜒流淌的、生機勃勃的光之脈絡!
“動了!龍脈在合!它在合攏!” 楚承的狂喜嘶吼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污塵土滾滾而下。楚安艱難地抬起頭,望向裂痕深處——只見那幽暗的深淵中,無數道新生的碧綠光芒,正如同最靈巧的織女手中的絲線,縱橫交錯,編織成一條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的蜿蜒光帶!那是龍脈重新連接、生機回歸的鐵證!
高岩之上,力竭的趙成明癱倒在地,望著羅盤中央那重新穩定、散發出柔和而堅定光暈的指針,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楮,隨即喉嚨里發出“ ”的、似哭似笑的聲音。笑著笑著,渾濁的老淚便如決堤般洶涌而出,沖刷著臉上凝固的血痂。守住了……符淵觀千年守護的龍脈,守住了!
祭台中央,葉思凡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晃了晃,沉重地拄著那桿仿佛重若萬鈞的主陣旗,才勉強沒有倒下。他臉色慘白如紙,唇邊血跡未干,但那雙鳳眸卻亮得驚人,死死盯著裂痕深處那越來越明亮的龍脈光帶,嘴角艱難地、卻是發自內心地向上揚起,露出了一個屬于少年人劫後余生的、純粹而燦爛的笑容。
楚懷瑾大步上前,用自己染血的披風將幾乎脫力的少年緊緊裹住,手臂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這位鐵血老將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的暖意︰“好孩子……好孩子!守住了……我們……守住了大乾的根!”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凌霄城——
那持續了一年多、仿佛永無止境的劇烈震顫,毫無征兆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瞬間。抱著頭蜷縮在廢墟中的百姓茫然地抬起頭,望向天空。
只見昆侖虛的方向,一道浩瀚磅礡、貫通天地的碧綠光柱,如同支撐蒼穹的神木,巍然升起!那光芒神聖而溫暖,穿透了彌漫的煙塵,灑落在滿目瘡痍的凌霄城中。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發生了!**
光柱所及之處,那些房屋倒塌的磚石縫隙間,被戰火和地震蹂躪得焦黑的土地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鑽出了一點點、一片片嬌嫩欲滴的新綠!那是生命的嫩芽,是希望的顏色!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顫巍巍地推開攙扶的家人,對著那道貫通天地的綠光,虔誠地、重重地叩拜下去,老淚縱橫︰“龍脈……是龍脈活了啊!蒼天有眼!大乾……有救了!”
昆侖虛山巔,夜無咎與林莉並肩而立,玄甲與素衣在浩蕩的山風中獵獵作響。他們望著那道象征著重生與希望的碧綠光柱,相視一笑,所有的疲憊、擔憂、生死一線的驚險,都在這一笑中化作了塵埃。林莉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撫上胸口——那枚屬于楚凡的玉佩,不知何時,已重新煥發出溫潤而堅定的光澤,如同呼應著遠方龍脈的心跳,溫暖地熨帖著她的掌心。
“他們……” 林莉望著光柱盡頭那混沌翻涌的方向,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又帶著無比的篤定,“……該回來了吧?”
山風掠過,帶來了靈石燃燒後特有的清冽氣息,也帶來了大地深處草木萌發的、混合著泥土芬芳的清香。昆侖虛那道曾經撕裂天地的巨大傷口,此刻已縮小成一道淺淺的溝壑,溝壑的邊緣,嫩綠的草芽正頑強地探出頭來,宣告著新生。
凌霄城的街道上,劫後余生的人們開始自發地清理廢墟,孩童們懵懂而充滿活力的嬉笑聲,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漸漸在瓦礫間重新流淌起來。
大乾這片飽經磨難的土地,在沉寂了一年多的死寂與絕望之後,終于在無數雙手的守護、無數顆心的搏動下,重新有力地搏動起生命的韻律!而那道貫通天地的綠光盡頭,萬世池翻涌的混沌迷霧深處,兩道並肩的身影,正踏著由信念與守護鋪就的光之歸途,一步步,堅定地走向他們拼死守護的人間煙火。
**舍則保親關**
混沌翻涌,景象驟變。渾濁的洪水如同發狂的巨獸,嘶吼著吞噬田野村莊。一間低矮的茅屋如同孤島,在怒濤中搖搖欲墜。屋頂的橫梁上,懸著唯一的、簡陋的救生筏,僅容一人。
屋內,一個母親虛影渾身濕透,懷中緊抱著一個因高燒而渾身滾燙、意識模糊的幼子。她身後,緊緊依偎著一個同樣驚恐無助的鄰家孩童——這孩子的父母,曾在她難產瀕死之際,冒雪夜行數十里,為她求來了救命的郎中。
“嫂子!快!先把孩子送上筏子!水要淹進來了!” 鄰居男人在門外嘶聲力竭地吼叫,渾濁的洪水已漫過門檻,瘋狂涌入!
母親低頭,看著懷中幼子燒得通紅的小臉,那滾燙的溫度灼燒著她的心;再抬頭,看向門外拍打著門板、小臉煞白、眼中滿是絕望的鄰家孩子。兩個小小的生命,都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一個念頭如電光火石般閃過!
她猛地將懷中滾燙的幼子,決然地塞進門外鄰居的懷里!聲音在洪水的咆哮中異常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爹娘救過我的命!這筏子……送他走!”
“你瘋了?!這是你親骨肉!” 鄰居目眥欲裂,抱著孩子的手都在抖,難以置信。
母親卻笑了,那笑容在絕境中竟有種奇異的力量。她用力將抱著她兒子的鄰居推向那唯一的救生筏,聲音穿透水聲︰“我會水!還能再撐一會兒!記住!讓他們……都好好活!”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用盡全身力氣,將筏子猛地推離了即將傾覆的屋牆!
“娘——!!!” 幼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被滔天巨浪瞬間吞沒。
渾濁的洪水如同巨口,轟然吞沒了那間脆弱的茅屋。在滅頂的黑暗與窒息降臨前的最後一瞬,母親奮力仰起頭,最後望見的,是救生筏上,兩個小小的身影,正拼命地朝著她消失的方向,伸出四只無助而徒勞的小手……
混沌光影流轉。救生筏上的兩個孩子,在歲月的洪流中漸漸長大。一個成了疏通河道、修築堤壩的能吏,另一個則精研醫術,奔波于疫病橫行之地。他們都未曾忘記那場洪水,以及洪水深處那雙推他們向生的手。
葉昭鳳望著那片在混沌中緩緩退去的、象征絕望的洪水,鳳眸之中水光氤氳,聲音低沉而肅穆︰“舍則保親的‘舍’,從來不是舍棄骨肉親情,而是看透了這世間,有些恩情比血脈更重如山,有些守護,需要用最痛徹心扉的‘放手’……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