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眾正選來到夢中書房已經過去有一年多了,幸村精市覺得只有他們親近起來了還不夠,怎麼說阪田清志也算是他們另一個時空的同伴,要和他們的幻象一樣改掉對他的稱呼才好。
大家沒有意見,就照做了。
柳生比呂士想了想,另一個自己大概是出于羞恥心不好意思叫出口,而自己在另一個時空,當事人听不見,于是毫無心理負擔地將“阪田同學”改成了“清志同學”。
仁王雅治拿這件事打趣柳生比呂士,說他的臉皮比想象中還要薄,柳生比呂士只是咳了兩聲,不置可否。
見柳生比呂士這樣叫,切原赤也猶豫著,最終在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的慫恿下也改口叫“清志前輩”了。
叫就叫吧,反正清志前輩也听不見!
幸村精市很滿意,就是無從得知阪田清志本人听見這兩人叫他名字時會是什麼反應,實在可惜。
與以往現實世界的時間會比夢中書房的要快上幾天不同,今晚他們看到的是先于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
他們看見了原定于三天後舉行的兩校聯合練習賽。
“切原赤也”在比賽中打傷了對方。傷勢不重,只是擦傷和淤青程度。
切原赤也確實有這個習慣,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哪怕看見阪田清志在給“自己”講道理說不該這麼做,他也沒有改的打算。
追身球難以回擊,還能有效打擊對手的心理,讓對手破綻百出,多方便啊。
反正都是輕傷,比賽中受點小傷再正常不過了,“他”還姑且給對面道了聲歉,對面也沒有追究的意思,他當然不會放在心上。
前輩們也說過他幾次,他還是有所收斂的,就是打上頭了開紅眼就沒法控制……
毛利壽三郎掛在切原赤也身上,下巴抵著他的腦袋,表情有些苦惱。
“感覺小清志現在很生氣,好像還在糾結要不要給‘小赤也’改過來。”
“啊?沒必要吧,我知道分寸的啦。”切原赤也不以為意。
三巨頭跟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他們不是沒想過糾正切原赤也,可說也說過了,罰也罰過了,真田弦一郎還試過鐵拳制裁,結果這小子愣是不改。
阪田清志問“切原赤也”為什麼之前打傷自己會愧疚,打傷別人就不會。
“切原赤也”給出的回答是,二者不能相提並論。
“清志同學該不會是要做傻事吧?”柳生比呂士開始忐忑不安了。
柳蓮二張了張嘴想說概率幾乎高達百分百,最終還是將話咽回了肚子里。
阪田清志找“幸村精市”安排他和“切原赤也”打排名賽,“幸村精市”隱隱察覺到了什麼,並未多言,只道︰
“我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這是他們所有人共同的想法,不論是他所在的世界,還是他不在的世界,都是如此。
切原赤也不太明白,卻也有預感接下來會有大事發生。
場景一轉來到排名賽當天,阪田清志和“切原赤也”比賽,不僅出言故意刺激“切原赤也”失去理智,還有意放大了回球的威力,並不完全躲避追著身體飛來的球,而是讓球打在影響不大的部位,身上的傷就這樣逐漸增多,觀賽的人無不皺眉擔憂。
可哪怕是在這種極其不利的情況下,阪田清志還是壓了“切原赤也”一頭,贏得了比賽。
“真田弦一郎”先一步沖上去扶住了踉蹌的阪田清志。
與“他”在同一時間有所動作的是真田弦一郎。在看見自己的幻象扶穩了阪田清志的時候,他如同剎車一般猛地停止了沖出去的動作。
松了口氣的同時,他想起了他們是無法干涉這一切的。
沒人笑他這下意識的動作。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凝視著眼前的景象。
“真田弦一郎”把“切原赤也”趕去跑圈,阪田清志終于撐不住了,一下癱坐在地上。“真田弦一郎”扶著他去了校醫室,將他的東西送過來之後黑著臉回去球場罰“切原赤也”了。
阪田愛音過來了。
她知道他在為了某個目標而嘔心瀝血,甚至甘願為之付出自己的整個人生。
他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問。
他說,大家都相信著他,所以他不會迷惘,他一定會成功的。
沉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夢境,切原赤也終是忍不住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開口問道︰
“為什麼?”
有太多疑惑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問的是哪一個問題。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打傷清志前輩,感覺眼前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好陌生。
那就是他自己,他知道的。
……但是,好可怕。
原來他失去理智攻擊對手時是這個樣子的嗎?
其實平時看自己的比賽錄像他就知道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自己”看起來異常陌生,讓他心情很糟糕。
是因為“他”攻擊的是清志前輩嗎?
切原赤也覺得這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毛利壽三郎摸了摸切原赤也的頭以表安慰,切原赤也抬頭看向一旁的柳蓮二,希望他能夠解答自己滿腹的疑問。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柳蓮二說出了阪田清志為人處世的其中一個觀點,“且不論後半句,只說前半句吧。人不可避免會有壞習慣,一些壞習慣容易愈演愈烈,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早期就糾正過來,畢竟不確定因素太多,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釀成悲劇了。”
“哪怕現在有分寸——你也看到了,清志稍微激了‘你’一下,‘你’就失去理智,忘乎所以了,很難說將來會不會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切原赤也咬著下唇,憤恨地低下頭,垂在身側的兩手緊攥成拳,微微顫抖著。
“他太不愛惜自己了。”
良久,真田弦一郎只能嘆息一般說出這句話。
他到底在為了什麼努力,甚至能只為糾正赤也的暴力打法而不惜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阪田爸爸過來接兄妹倆回家,晚上洗完澡後阪田媽媽幫阪田清志上藥,他脫掉上衣,露出被遮住的一處處擦傷和淤青,阪田媽媽見了又是忍不住嘆了一聲。
夜深人靜之時,他們進入了“切原赤也”那個紅色月亮高懸天空的夢境,跟著“他”的腳步走在寂寥壓抑的空間,看“他”一個個確認倒在地上的無臉人,心情也跟著一點點沉了下來。
切原赤也不喜歡這個夢。太壓抑太寂寞了,找不到出口不說,還遍地都是疑似清志前輩的無臉人……
“切原赤也”最後還是掙扎著醒來了,之後卻沒能再次睡著。
因為不想再做那個夢,“他”開始拼了命地訓練,被罰加訓了也毫無怨言,這樣晚上就能累得直接睡過去,不會做夢了。
阪田清志傷好得差不多了,就回學校上課了,放學後還來網球部看看大家的情況,順帶報個平安,讓大家安心。
他帶著“切原赤也”去了個安靜的地方談話,沒想到“切原赤也”直接哭了出來,他哄了好半天,等到這小哭包哭累了才終于消停下來。
切原赤也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脖子,明明是很嚴肅的事情,“自己”這一哭氣氛就完全不一樣了,好尷尬。
仁王雅治揶揄道︰“唉,赤也這小愛哭鬼還是沒忍住啊——”
旁邊的丸井文太配合地點點頭,幫腔道︰“哭濕了清志一整張手帕呢,看來是真的很擔心清志了——”
“仁王前輩!丸井前輩!”
切原赤也羞恥大叫,先前沉重的氛圍多少緩和了些。
阪田清志等人開始帶著“切原赤也”尋找新的打法,切原赤也在旁邊看著,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
那個不和諧音,他好像也能打出來吧?
明天試一試好了……
“赤也,對他人暴力相向的人終有一日也會被暴力相向,幫助他人的人終有一日也會得到幫助,就如同扔出去的回旋鏢最後會飛回來自己這里一樣,凡事都有個因果輪回,你要牢記于心。”
真田弦一郎正色對切原赤也說道,切原赤也愣了一下,片刻後才回過神,點頭應下了。
“清志是不希望赤也哪一天也被人拿網球打吧。”幸村精市輕笑著,“他很關心大家,自然是不想看見大家受傷的——我也一樣。大家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不要受傷才好。”
丸井文太感覺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嗚哇,這話太犯規了!”
見大家都因為自己肉麻的話而感到不好意思,幸村精市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之後,切原赤也開始有意減少追身球的使用次數,嘗試尋找新的打法,喜得跟諸位前輩的對練,正慢慢改掉之前急躁激進的性子。
只不過,切原赤也走的路與另一個自己不一樣。
“他”是學會了清志前輩的招式,跟著清志前輩前進的,而他現在走的是和幸村部長一樣的基礎流。
切原赤也覺得現在這樣也不錯,而且前輩們也都在支持他。
他想,如果清志前輩看到了,應該會摸摸他的頭,笑著夸他很棒吧。
這件事過後,夢境的內容不再是稀松平常的了,相反還仿佛火燒眉毛一樣急著將未來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放給他們看,柳蓮二的筆都險些擦出火星了。
關東大賽是一個關鍵轉折點,他們都能看出阪田清志無比重視這次比賽,還私下找“柳蓮二”對練,讓“他”能拿走多少技巧就拿走多少,只求“他”能贏下決賽。
當“柳蓮二”真的獲勝了,阪田清志卻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滿眼都是錯愕,似乎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難道我本會輸掉這場比賽嗎?”柳蓮二若有所思地看著排在隊列當中仍神游天外的阪田清志,呢喃著,“如果他如此看重關東大賽,或許幫弦一郎改掉死板的性格也是為了這一天。”
真田弦一郎困惑地皺了皺眉,“怎麼說?”
“手冢去治療手臂了,上陣單打一的極有可能是越前。如果精市這個時候已經病發入院了,就會是你跟越前對決。而以你從前的性子,你大抵會為了和手冢一決勝負而隱藏底牌。”
“等等,怎麼自動略過我了?”切原赤也插了進來,“我難道也會輸嗎?”
“畢竟對手是那個不二,很有可能。”柳蓮二淡然給切原赤也膝上射了一箭。
“嗚……”
真田弦一郎仔細回想了一下過去阪田清志對“自己”說過的話,最後不得不承認柳蓮二說的對。
“也就是說,清志是為了關東大賽……以及不久後的全國大賽,才會這麼拼命嗎?”
幸村精市整理著在夢境中得到的線索,將其拼湊完整。
“立海大是關東連勝王者,算上今年就是十六連勝。還有我們共同約定好的全國三連霸……”
他是為了立海大的傳承,以及他們共同的夢想。
“他們”也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于是以各自的方式回應他的心意和付出,為了讓他稍微放松一些而編造謊言將他哄睡過去,甚至還瞞著他把他的名字寫進了全國大賽決賽的上場名單。
三連霸達成之後,阪田清志如釋重負,放心倚靠著同伴昏睡了過去。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他終于說出了那個困擾他多年的夢魘,解釋了他為何會為此執著到近乎瘋狂的地步。
在他敘述的時候,他們實際看到了那個夢魘的一個個片段,看到了他們原本會經歷的未來。
阪田清志向同伴們敞開心扉,與“他們”的距離更近了些。
哪怕早早就下定決心,願意付出自己的所有、賭上自己的未來,可他還是生出了貪欲,想和大家走得更近一些,想和填滿了他的世界的人們一起走向未來。
阪田清志在同伴們的關心下安心睡去,夢境世界也歸于黑暗,只剩眾人留在原地沉默著。
龐大的信息量讓他們有些消化不良,心里五味雜陳,就算想說些什麼打破沉默,也不知從哪里說起好。
良久,幸村精市率先開口了,語氣帶著身為部長的威嚴與堅定︰
“大家都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聞言,眾人挺直腰板,端正了姿勢和表情,大聲回應道︰“知道!”
“上吧,我們常勝王者立海大沒有死角!”
“是!!”
該做什麼,已經很明確了。
另一個世界已經達成了關東十六連勝和全國三連霸,他們自然要在自己所在的世界也達成這兩個目標才說得過去。
不能辜負自己迄今為止付出的努力,不能辜負珍貴的“同伴”對他們的心意和幫助。
不必擔心會失敗,因為他們一定會成功的。
並非狂妄自大,也並非樂觀希望,而是汗水與淚水凝結而成的“必然”。
夢結束了。
接下來是屬于他們的“現實”。
靜靜躺在房間中央圓台上的書本無風自動,快速地翻動著無字的書頁,最後停在了某一頁,再次安靜了下來。
那是等待另一群人開啟的篇章,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