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之內,陷入了一種令人屏息的寂靜。司馬徽先生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窗欞,投向了遠方的群山,又似乎在我的臉上探尋著什麼。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髒的跳動聲,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對答案的焦灼渴望。
方才那番關于“經天緯地之大才”的剖析,以及對人才極度渴求的坦誠表露,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向這位隱世高人展露的底牌之一。我賭的就是,以水鏡先生的智慧和閱歷,能夠理解我話語背後的深意,以及這份渴求所承載的,並非僅僅是我個人的野心,而是對終結這亂世、還百姓以安寧的一份沉重責任感當然,這其中也包含了為我自己和追隨者謀求未來的核心驅動力,但這不必言明)。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終于,司馬徽先生緩緩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他的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中,帶著幾分了然,幾分贊許,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考量。
“足下方才所言‘謀、治、用’三者兼備之大才,誠乃國之柱石,世之珍寶。” 他徐徐開口,聲音依舊溫和,“然此等人物,往往性情高潔,不屑于俗務,或隱于山林,或匿于市井,非有緣者、非誠心者,難以得見。縱使有緣得見,若非明主,亦難以使其傾心相投,一展抱負。”
他這話,既是肯定了我的觀點,也是在巧妙地提醒我,尋訪和任用這樣的人才,絕非易事,需要機緣,更需要誠意和相應的平台明主)。這何嘗不是對我,或者說對我所代表的劉備集團的一種變相的“面試”?
我立刻心領神會,連忙再次躬身︰“先生所言極是!晚輩深知,大才難覓,更難留。然正因如此,方顯其珍貴。若能有幸得遇此等人物,晚輩必當以師禮待之,傾心請教,竭誠相待。縱使不能為主公所用,能得其一言指點,亦是三生有幸。敢問先生,以您之博聞,當今天下,可有此等隱世龍蛇,值得晚輩去效仿古人,求賢若渴?”
我將姿態放得極低,言辭懇切,再次強調了求賢的誠意,並適時地拋出了典故,既表達了決心,也希望能進一步打動司馬徽。
司馬徽撫著頜下微白的胡須,眼中笑意更深了些。他似乎對我這番表態頗為滿意,沉吟片刻,終于點了點頭。
“呵呵,”他輕笑兩聲,打破了剛才的凝重,“足下不必過謙。汝在新野所為,老朽雖居山野,亦略有耳聞。能于困頓之際,不墜青雲之志,力圖振作,已是不易。至于足下所問之大才嘛……”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再次變得深邃起來,緩緩說道︰“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杰。此間自有……臥龍、鳳雛。”
轟!
如同九天驚雷,在我腦海深處猛然炸響!
臥龍!鳳雛!
這兩個詞,如同兩把蘊含著無窮魔力的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記憶深處那扇塵封已久、卻又至關重要的大門!
盡管我對這個時代的歷史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化的認知,但“臥龍”、“鳳雛”這兩個名號,以及它們所代表的那個人物——諸葛亮、龐統,實在是太過如雷貫耳!那是改變三國走向的頂級智囊!
我一直隱隱約約記得,劉備的崛起,與得到“臥龍”或“鳳雛”中的某一位或兩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但我無法確定具體是誰,何時,何地遇到。這就像是在一片迷霧中摸索,知道前方有寶藏,卻看不清路徑,找不到標記。
而現在,水鏡先生司馬徽,這位荊襄名士中的“知人”權威,竟然親口說出了這兩個名字!
這幾乎就等同于官方認證!
我的心髒狂跳起來,血液仿佛瞬間沖上了頭頂。巨大的驚喜和激動,如同洶涌的潮水,幾乎要將我的理智淹沒。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但我強行壓制住了內心的驚濤駭浪。我深吸一口氣,竭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我知道,此刻絕不能失態,更不能暴露我對這兩個名字的“先知先覺”。否則,必然會引起司馬徽的懷疑,甚至可能讓他收回剛才的話,或者對我產生警惕。
我必須裝作一無所知,只是對這兩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名號感到好奇。
“臥龍?鳳雛?” 我微微皺起眉頭,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疑惑和好奇的神色,聲音也帶著一絲探詢的意味,“先生所言,莫非是兩位高士的雅號?竟能得先生冠以‘龍鳳’之名,想必是經天緯地、世所罕見之大才!晚輩孤陋寡聞,敢問先生,這臥龍、鳳雛,究竟是何方神聖?竟得先生如此盛贊?”
我的演技,此刻必須發揮到極致。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語氣的微妙變化,都必須符合一個初次听聞這兩個名號、並對此充滿好奇的求學者的正常反應。
司馬徽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似乎很滿意我這“理所當然”的反應。
“呵呵,‘臥龍’、‘鳳雛’,確是雅號。” 他撫須笑道,“此二人,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扭轉乾坤之能。若能得其中一人輔佐,便可安天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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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天下!如此高的評價!我的心跳再次加速。
“那……” 我故作急切地追問,“敢問先生,這鳳雛先生是……?” 我先問了鳳雛,一來是想看看司馬徽是否會直接說出龐統的名字,二來也是為了將更關鍵的“臥龍”問題留在後面,顯得不那麼刻意。
司馬徽聞言,卻只是神秘一笑,搖了搖頭︰“鳳雛嘛……嗯,其才智不在臥龍之下,亦在左近。只是其人行事,或有不同。緣分未到,不必強求。足下若有心,將來或有相見之日。”
他沒有直接點明龐統的名字!這讓我心中微微一動。是時機未到?還是另有深意?不過,這暫時不重要了。我的全部注意力,已經集中在了那個更讓我心潮澎湃的名字上——臥龍!
“那……臥龍先生呢?” 我按捺住激動,聲音盡量保持平穩地問道,“不知這位臥龍先生,姓甚名誰?現居何處?晚輩……晚輩實乃求賢若渴,若能得先生指點一二,感激不盡!”
這一次,司馬徽沒有再賣關子。他看著我,目光中帶著一絲鄭重,緩緩說道︰“臥龍者,瑯琊諸葛氏,諱亮,字孔明。乃漢司隸校尉諸葛豐之後。其人抱經世之才,有王佐之略,常自比管仲、樂毅,時人莫之許也。唯其友徐元直徐庶)、崔州平崔鈞)等信之。此人,現隱居于南陽隆中。”
諸葛!亮! 孔明! 南陽!隆中!
當這幾個關鍵詞如同珠子般一顆顆清晰地從司馬徽口中吐出時,我的大腦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瞬間,完美地串聯了起來!
那個在徐州郯縣郊外,與我萍水相逢,贈我《墨子》殘卷,留下那未完成的、卻蘊含著驚人巧思的“木牛流馬”圖紙的年輕人——單福!
那個氣質卓爾不群,眼神深邃如海,談吐間流露出超越年齡的智慧與格局,給我留下極其深刻印象的“游學士子”——單福!
是他!一定是他!
諸葛亮!孔明!
“單福”這個名字,恐怕只是他當時為了隱藏身份而使用的化名!徐庶徐元直,是他的好友!這一切都對上了!
難怪!難怪我總覺得“單福”非池中之物!難怪他能隨手畫出那般精巧絕倫、遠超時代水平的機械圖紙!難怪他的談吐見識那般不凡!
原來,我早在徐州,就已經與這位未來的“臥龍”,這位千古傳頌的智慧化身,有過一面之緣!
這個認知,如同驚濤駭浪,在我的心中翻騰不休!巨大的喜悅、激動、震撼,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宿命感,幾乎讓我窒息!
我一直苦苦尋覓的,那個能夠真正理解我、輔佐我,甚至可能在某些層面比如格物、科技)與我產生共鳴的頂級人才,竟然就是他!而且,我不僅知道了他的名字和隱居地,甚至還與他有過一段淵源!
這簡直是……天意!
如果說之前尋找司馬徽,只是抱著一線希望,那麼現在,我已經找到了那座最璀璨的寶藏的準確位置!
我的雙手在袖中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才能勉強抑制住想要仰天長嘯的沖動。
但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必須冷靜!必須克制!
我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強迫自己將翻騰的情緒壓下去。臉上,則適時地流露出一種混合著震驚、敬佩和向往的神情。
“諸葛……孔明……” 我低聲重復著這個名字,仿佛在品味它的分量,“常自比管仲、樂毅……隱居隆中……先生之言,真是石破天驚!沒想到,當今天下,竟有此等臥龍藏于南陽!”
我的語氣中充滿了“恍然大悟”和“聞所未聞”的驚嘆,完全符合一個第一次听說諸葛亮大名的人應有的反應。
“多謝先生指點迷津!” 我站起身,再次向司馬徽深深一揖,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先生今日之言,對晚輩而言,不啻于撥雲見日!無論將來能否有緣得見這位臥龍先生,晚輩都將銘記先生今日之恩!”
司馬徽坦然受了我這一禮,微笑道︰“老朽不過隨口一提罷了。能否請動臥龍出山,還要看足下,以及劉豫州的誠意與緣分了。”
我知道,今天的談話,到這里,最核心的目的已經達到。再追問下去,反而可能過猶不及。
確認了“臥龍”的真實身份和所在,這趟鹿門山之行,已經獲得了遠超預期的、足以改變未來走向的重大收獲!
接下來,就是如何去見這位諸葛孔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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