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林海陽坐在車里,望著窗外被積雪壓彎的樹枝。車輪在濕滑的盤山公路上發出輕微的打滑聲,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扶手。
這是他從柳樹溝村調研返回的途中,剛完成那份厚厚的報告,整個人還沉浸在剛才那些冰冷屋子里的畫面中。車里暖氣開得足,但他仍覺得指尖發涼。司機小心地控制著方向,車速已經降到了最低。
“林市長,前面路滑,要不要再慢點?”副駕駛的干部開口。
林海陽剛要點頭,車頭忽然一歪,輪胎在冰面上打了個橫,整輛車猛地向右側滑去,撞上了路邊的護欄。金屬撞擊聲刺耳地響起,車身劇烈晃動了幾下,最終停在了懸崖邊緣。
“沒事吧?”他第一時間回頭問後座的兩人。
“沒傷著。”兩人臉色發白,但都搖頭。
司機也點頭,手還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發青。
林海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悸,推開車門。雪已經積了半尺深,風夾著雪粒打在臉上,刺骨的冷。
他繞到車頭,看到前輪卡在了護欄和山體之間,稍有不慎就會墜入幾十米深的山谷。他掏出手機,信號微弱,只能撥通了應急調度中心的號碼。
“我們車輛打滑,現在卡在盤山公路k12段,請求支援。”
掛斷電話後,他正準備回車里等待,忽然听到前方傳來一聲微弱的喇叭聲。
他皺眉,順著聲音走去。轉過一個彎道,一輛外地牌照的suv停在路邊,引擎蓋上結了厚厚的冰霜,車燈微弱地亮著。
他快步走近,透過結霜的車窗,隱約看到車里有三個身影。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臉色蒼白,孩子嘴唇發紫。後座還坐著一位老人,頭歪著,似乎已經失去意識。
林海陽立刻敲窗,女人驚恐地抬頭,眼神里滿是不安。
他亮出工作證︰“我是市政府的,你們車拋錨了?”
女人點點頭,聲音顫抖︰“我們是從外地來旅游的,導航帶我們走這條近路,結果……車打不著火了。”
林海陽掃了一眼車內情況,氣溫極低,孩子和老人隨時可能出事。他回頭看了看自己那輛被困的車,咬牙道︰“你們先出來,我們車還能開,先去暖和一下。”
女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開車門,抱著孩子踉蹌下車。林海陽伸手扶住她,孩子幾乎已經沒力氣哭,只是瑟瑟發抖。
“你們先上我們車。”他轉身對隨行人員喊,“把毛毯、熱水壺都拿過來!”
兩人立刻下車,從後備箱取出毛毯和保溫壺。林海陽接過毛毯,先給孩子裹上,又給老人蓋了一層。他擰開熱水壺,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女人。
“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女人接過水杯,手指凍得幾乎握不住,林海陽干脆接過杯子,小心地喂孩子喝了幾口。
“謝謝……謝謝您。”女人聲音哽咽。
林海陽擺擺手,掏出手機再次撥通應急中心︰“我們這邊又發現一輛被困車輛,車上有一名老人和一名兒童,請優先派車過來。”
電話那頭答應了一聲,說救援車已經在路上,預計二十分鐘抵達。
林海陽掛斷電話,轉身對隨行人員交代︰“你們兩個守著他們,我過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車輛被困。”
“林市長,您別去,太危險了!”隨行干部勸阻。
“如果還有人被困,我們不能等著。”他說完,轉身走進風雪中。
他沿著公路往前走了幾百米,確認沒有其他車輛後,才折返回來。回到車邊,他發現自己的筆記本被壓在座椅夾縫里,封面隱約露出幾個字︰“責任,不只是權力,更是溫度。”
他輕輕抽出本子,翻到空白頁,寫下一行字︰“真正的擔當,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依然選擇守護。”
風雪中,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
“來了!”隨行人員興奮地喊。
林海陽抬頭望去,一輛紅色的救援車正從雪幕中緩緩駛來。他松了口氣,轉身對女人說︰“救援到了,你們先上車。”
女人抱著孩子,輕聲道謝,眼里滿是感激。
林海陽點頭,看著她們上了救援車。老人也被攙扶著送上去。
他站在雪地里,看著車子緩緩駛離,直到消失在彎道盡頭。
“我們也走吧。”他對隨行人員說。
兩人點頭,司機已經聯系了拖車,他們先坐救援車返回縣城。
林海陽最後看了一眼那輛被卡在護欄邊的公務車,轉身走進風雪中。
風還在刮,雪還在下,但他心里,卻比來時多了幾分暖意。
他不知道明天的會議會如何,也不知道那些村莊的供暖是否能及時送到,但他知道,只要他還站在這個崗位上,就永遠不會停下腳步。
遠處的山,被雪覆蓋得嚴嚴實實,像一座沉默的豐碑。
而他,正一步一步,走向那座碑的頂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