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後,阿梓把碗放進水池,沖干淨,動作俐落。她站在門邊,看了他一眼︰“  哥,我要去拍畢業作品了,明天一早的車。我要去找一種叫‘故味’的東西,拍一組關于家的食物記憶。”
    “你覺得‘故味’是什麼?”他問。
    “是一口讓你流淚的味道。”
    “那就多走幾地,去多嘗幾口不同的面。”  毓裔站起來,走到牆角,從一個抽屜里抽出一本黑色的冊子,遞給她,“這里記了四十八種面,每一種背後都有故事,你帶著它,說不定會幫上你。”
    阿梓接過冊子,感受到那紙頁中微微的溫熱,好像也承載了某種沉甸甸的情感。她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幾日,小城的天氣轉晴,陽光重新回到街角的榕樹葉上,也灑進了  毓裔的廚房。他開始研究一種他一直沒能完全掌握的面——“灰湯糊辣面”。那是一種幾乎被遺忘的小鎮味道,做法繁復,講究極多。面條要用石磨磨出的老面粉,水則需用雨水或井水,醬料更是復雜——以熬至焦香的陳年紅油為底,再加上自家制的香辣糊,糊中需有炸黃豆、炸蒜泥、炸蔥末、陳醋和一點干橘皮末。
    他花了一整天時間研究糊的比例,每次下料都精確到克。他站在灶前,一次次調試,每一次炒糊糊都會小心控制火候,避免焦而不苦。面條下鍋前,要先在熱水中焯過,再放入鍋中迅速過涼,最後才拌入糊辣糊中,一氣呵成。
    這一次,他用了特地從鄉下請人磨來的麥粉,顏色微灰,口感比一般的面更粗獷。他嘗了一口,那種辣中帶麻,麻中又透著一絲苦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頭,卻又立刻笑了。
    “找到了。”他輕聲說。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老城區的晨市。他帶著自己做好的糊辣面樣品,走到一家老面攤前,那攤主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人稱“面婆婆”,她做了一輩子糊辣面,年輕時曾有一家排隊繞街三圈的面鋪。
    “婆婆,您幫我嘗嘗這個味。”  毓裔將裝好的面碗遞過去。
    面婆婆接過來,用手里的竹筷輕輕撥弄了幾下,沒說話,舀了一筷送入口中。嚼了幾下,她停頓了兩秒,然後點了點頭,“八分像了。”
    “哪兩分不像?”  毓裔追問。
    “火候太勻了,少了點‘焦中透香’的野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