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寫的。他不只是一柄刀。”
“他是一口鍋。”胖三笑了。
毓裔收好本子，離開胖三面館時，陽光已經徹底灑滿了巷子，昨夜的水跡在光下蒸騰，如同昨日的夢境漸漸散去，唯有面香還在口腔中縈繞不去。他走過青石板，掏出手機拍了一張老屋門口的貓，那貓正打著呵欠，尾巴卷成一個完美的圈。
他在心里記下了這個地方，也記下了那句“他是一口鍋”。
這句話將成為他接下來的章節標題——他要寫那個廚子，在一座雪山腳下開了一家面館，面前是紛亂江湖，背後是熊熊爐火。而他用面迎接每一個來客，不問來路，不問去向，只管煮好一碗讓人安靜下來的熱面。
門半掩著，里面光線昏黃。他伸手輕叩門框，發出一聲輕響。
“來啦。”里面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不多時，一個穿著深藍色布衣的女孩推開木門，手里還拿著一團揉好的面團，臉上帶著面粉痕跡，神色清秀中透著專注。
“吃面？”她抬眼望他，聲音干脆利落。
毓裔點頭，“你們這里開門了？”
“嗯，每天早上五點開始醒面，七點準時開。”她將面團放在案板上，轉身去提水，“你想吃哪種？清湯、鹵面、還是素拌？”
“你推薦哪種？”
她回頭想了想，“今兒湯煮得好，清湯青菜面最合適。”
“那就它了。”
她點點頭，利落地洗手、下鍋、調味，一整套流程不急不緩，像是有著日復一日的訓練。
毓裔坐下，店里只有三張小木桌，一盞煤氣燈掛在屋梁上，發出柔黃的光。牆角放著幾把風干的野菜，窗邊是一摞摞剝開的筍殼，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柴火味。
“你自己一個人開店？”他問。
“我和祖母一起，不過她現在年紀大了，基本只管看賬。”
她的語氣很輕，但話語中透著幾分倔強和自持。
“會做面的女人很少見。”
“不是因為喜歡，是不得不學。”她將一只小鐵壺擱在爐火上，“小時候家里窮，吃不起肉，只有青菜和面，所以就想著，怎麼才能把這兩樣做得最好吃。”
“那你現在做到了嗎？”
她忽然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你吃完再告訴我。”
不多時，一碗冒著熱氣的清湯青菜面端上來。面條細如絲，卻不易斷，湯色清澈，漂浮著幾片略微卷邊的青菜葉，蔥花切得極細，湯表面沒有一點雜質，只有輕輕一層浮油，發出淡淡的光。
毓裔夾了一口面，先嘗其本味。
入口柔滑，彈性適中，湯頭雖清，卻極有層次，顯然加了干貝末和香菇底味，小火熬過，味道極穩，沒有張揚的油香和辣意，反而有種讓人心靜的溫潤感。
“你加了陳皮？”他忽然問。
女孩一愣，點頭，“你吃得出來？”
“有股細微的清苦味，不明顯，卻讓湯頭更輕盈。” 毓裔放下筷子，端起湯盅喝了一口，“像雨後初晴，空氣中那種帶泥土味的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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