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歐文——這位來自倫敦的紳士。他那身考究的灰色西裝上沾滿了塵土,圓頂禮帽歪斜地扣在頭上,操著一口地道的倫敦腔咒罵著。
"站住!你這骯髒的小扒手!"亨利的喊聲在空蕩的街道上回蕩,"那包里可有我的船票!"
亨利循著記憶里少年消失的方位氣喘吁吁地追到巷口,卻猛地剎住腳步。
四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正靠著斑駁的磚牆蹲成一排,雙手抱頭。在他們面前,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東方男子。午後的陽光從巷口斜射進來,勾勒出他硬朗的輪廓。那人左手拎著亨利的皮包,右手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毛瑟手槍,槍口穩穩地指著那群少年。
"先生,我想這是你的東西。"東方男子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平靜。他手腕一抖,皮包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準確地飛向亨利。
亨利手忙腳亂地接住皮包,這才注意到對方有著典型的東亞面孔,但眼神和舉止卻完全像個地道的西部人。皮包完好無損,除了之前被少年隔斷的皮帶,連搭扣都沒松開。
"上帝保佑!太感謝了!"亨利激動地說,摘下帽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我是亨利•歐文,從倫敦來。請問您是..."
"周路。"對方簡短地回答,槍口依然紋絲不動地指著那幾個少年。最小的那個正瑟瑟發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亨利急忙翻找皮包︰"請允許我表示謝意,我這里有些..."
"不必。"周路擺了擺手,嘴角微微上揚,"歡迎來到西部,歐文先生。這里的"接待儀式"可能和倫敦不太一樣。"
亨利尷尬地笑了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把明晃晃的手槍。他猶豫地後退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呃,周先生...他們畢竟只是孩子,偷個包而已,沒必要..."
"放心,"周路的目光依然鎖定在少年們身上,"我只是在教育他們。現在要是放下槍——"他故意拉長聲調,突然將槍口轉向左側。
最邊上的少年猛地一縮脖子,其他幾個也像受驚的鵪鶉一樣擠作一團。
"——他們就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四散奔逃的無影無蹤。"周路說完,又將槍口移回原位。
亨利咽了口唾沫。陽光下,那把毛瑟手槍的金屬部件反射著刺眼的光芒。他最後看了眼那群面如土色的少年,終于轉身離開。但走出十幾步後,他又忍不住回頭,正好看見周路逐漸靠近一個少年。
"真的不用..."亨利的聲音越來越小。周路頭也不抬地擺了擺手。
亨利最終嘆了口氣,整了整歪斜的領結,大步走向主街。身後隱約傳來周路用英語訓斥那幾個少年的聲音。
周路正訓斥著這群少年,突然,一陣響亮的"咕嚕"聲從最年幼的那個孩子肚子里傳來。那聲音在寂靜的小巷里格外清晰,像是一塊石頭打破了平靜的水面。緊接著,像是得到了某種神秘的信號,其他幾個少年的肚子也此起彼伏地叫了起來。
周路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低頭看著那個最年幼的孩子——那孩子最多不過十二歲,破舊的襯衫下露出嶙峋的肋骨,髒兮兮的小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此刻他正驚恐地捂著肚子,仿佛為自己的身體背叛了自己而感到羞恥。
"想吃飯嗎?"周路的聲音突然柔和了下來,槍口也不自覺地垂低了三分。
那個最小的少年听到"飯"這個字眼,猛地抬起頭,眼楮里閃過一絲渴望的光芒。但當他看到周路手中依然握著的手槍時,又瑟縮了一下,哆哆嗦嗦地回答︰"想...想吃..."
周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金屬與皮革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他將毛瑟手槍插回了腰間的槍套。這個動作讓幾個少年都明顯地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
"你,起來。"周路指著那個臉上有道疤的少年。那孩子約莫十五六歲,雖然瘦得顴骨突出,但眼神里卻帶著一種倔強的凶狠。他站起來時,目光不停地瞟向周路腰間的手槍,像是一只隨時準備逃跑的野貓。
"叫什麼名字?"
"邁克爾。"少年回答得很干脆,聲音刻意壓得低沉,試圖顯得更成熟些。
周路注意到邁克爾破舊褲子上沾滿了油漬和泥土,腳上的鞋子已經磨得露出了腳趾。"沒飯吃,才去偷的?"周路問道,目光掃過其他幾個同樣衣衫襤褸的少年。
邁克爾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下巴微微顫抖。他別過臉去,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你父母呢?"周路轉向其他幾個少年。
一陣沉默。最小的那個孩子不安地扭動著身子,一個稍年長的少年猶豫地動了動。
"你來說。"周路示意那個少年站起來。
那少年顫顫巍巍地起身,瘦得像根竹竿。"邁克爾的爸爸...前幾年得病死了,"他的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他媽媽現在在洗衣房干活,家里還有三個弟弟妹妹...工錢根本不夠買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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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湯姆!"邁克爾突然轉身怒吼,眼楮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不需要他們的可憐!"
周路注意到邁克爾說這話時,喉嚨滾動了一下,顯然是在強忍著什麼。那個叫湯姆的少年被吼得縮了縮脖子,但眼神里卻沒有恐懼,只有一種無奈的悲傷。
巷子外傳來烤面包的香氣,幾個少年的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最小的那個孩子眼巴巴地望著巷口,不自覺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周路從馬甲內袋里摸出兩張的一美元鈔票。陽光透過巷口的灰塵,在綠色紙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故意讓鈔票在指間翻轉了兩圈,幾個少年的眼楮就像被線牽著的木偶,齊刷刷跟著鈔票轉動。
"拿著。"周路把鈔票塞進邁克爾僵硬的手里。他故意重重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腹部,皮革腰帶發出悶響,"听見沒?我腸子都快打結了。"
巷子外飄來新鮮面包的焦香,混著黃油融化的氣味。最小的那個孩子喉結上下滾動,發出清晰的吞咽聲。邁克爾盯著手里的鈔票,指節發白,像是在進行某種激烈的內心掙扎。
周路歪頭用下巴指了指巷口︰"多買一些。"他慢悠悠地退後兩步,靠在斑駁的磚牆上,右手隨意地搭在槍套旁,"你三個朋友就在這兒陪我曬太陽。"他眯起眼楮,陽光在他臉上刻出深深的陰影,"要是見不到你回來...”
"——那你們以後可見不到他們了。"周路說完咧嘴一笑。
邁克爾猛地抬頭,左臉的傷疤在陽光下泛著猙獰的粉紅色。他惡狠狠地瞪了周路一眼,轉身時破舊的外套揚起一陣灰塵。走到巷口又突然停住,拳頭攥得發抖。
"要帶果醬嗎?"少年沙啞的聲音混著街頭的嘈雜飄回來。
周路摸出煙咬在齒間,含混不清地說︰"多要罐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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