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恰好從雲縫中漏下，照亮了傀儡小腿內側那枚月牙形的胎記。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短刃在指間微微顫動，刃面倒映出自己蒼白的臉。那胎記邊緣的淡紅色暈染，與記憶中張大娘兒子光著腳丫在曬谷場奔跑時露出的一模一樣 —— 去年秋收，那孩子還捧著烤紅薯追在她身後喊 “華姐姐”，紅薯的焦香混著稻草味，此刻竟與傀儡身上的腐臭味詭異地重疊在一起。
“小心！” 炊事班老周的吼聲像塊石頭砸進她的耳膜。李華回過神時，傀儡的利爪已近在咫尺，指甲縫里的黑色粘液滴落在她的脖頸上，冰涼刺骨。她下意識地偏頭，利爪擦著耳廓劃過，帶起一串血珠。老周的鐵鍋呼嘯而至，邊緣還沾著今早烙餅的麥麩，“ 當” 一聲砸在傀儡後腦。那聲音震得李華耳膜生疼，卻見傀儡只是晃了晃腦袋，斷裂的脖頸處噴出黑色絲線，瞬間又將頭顱縫回原位。
“它的縫合線在吸月光！” 李華突然發現，每當月光掠過那些粗糙的針線，線體就會泛起淡紫色光澤。她矮身避開傀儡橫掃的手臂，短刃斜挑，精準地刺入線結根部。這一次，縫合線沒有再生，而是像被點燃的棉線般蜷曲焦黑。傀儡的小腿 “噗通” 一聲掉落，露出里面塞滿的黑色棉絮，棉絮中裹著半塊長命鎖，鎖片上刻著的 “安” 字已經被魔氣腐蝕得只剩輪廓 —— 那是張大娘給孫子求的護身符，去年她還親手幫著系過紅繩。
老周的鐵鍋又砸爛了兩個撲來的傀儡頭顱。他左臂被傀儡的指甲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血液順著傷口邊緣凝結成痂，卻渾然不覺。“丫頭快退！” 他將鐵鍋舞得如銅牆鐵壁，鍋沿踫撞傀儡骨骼的脆響此起彼伏。李華卻定定地看著那具斷腿的傀儡，它正用僅剩的一條腿蹣跚著撲來，空洞的眼眶里，幽綠火焰突然閃爍了一下，竟透出一絲孩童的恐懼。短刃再次揮出時，李華的手腕微微顫抖，這一次，她避開了要害，只斬斷了傀儡的雙臂。
當老周用鐵鍋將那具傀儡徹底砸成碎片時，李華在殘骸中撿起了那半塊長命鎖。鎖片上的黑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她急忙用隨身攜帶的符紙裹住，符紙瞬間冒出青煙。“張大娘……” 她的聲音哽咽，想起臨行前張大娘塞給她的腌菜罐，說等兒子回來就給她做媒。此刻腌菜的酸香仿佛還在鼻尖縈繞，卻被傀儡腐爛的惡臭撕得粉碎。
戰場中央的巨響讓李華猛地抬頭。曹淵被巨型傀儡砸進土牆的瞬間，寒鐵劍脫手飛出，劍柄上的紅綢帶在風中狂舞，像條瀕死的血蛇。她看見那具傀儡的將軍甲冑上，左肩甲的獸首紋飾缺了一角 —— 那是曹淵兄長獨有的標記，去年中秋宴上，她還曾指著那個缺口笑說像只歪嘴兔子，當時曹淵的兄長朗聲大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將軍！” 周猛的狼牙棒砸在傀儡後腰，卻被反彈回來，震得他虎口開裂。傀儡轉身時，甲冑縫隙中落下幾片干枯的花瓣，李華認出那是西域的鎮魂花，只有殉葬時才會撒在棺木中。傀儡的巨手抓住周猛的腳踝，將他倒提起來，周猛的長槍在地上劃出火星，卻刺不穿那層厚重的甲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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