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救彩兒,不用管我!”
    他朝著圍過來的人影嘶吼。醫療兵剛要檢查他的傷口,就被他揮手打開。他能感覺到血順著褲管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可他死死盯著那堆殘骸,
    “她在里面……快!”
    “指揮官閣下,您的動脈可能被劃傷了!”
    醫療兵隊長蹲下來按住他的腿,指縫間的血根本止不住,
    “我們派一個人過去,您必須立刻處理傷口!”
    “兩個!我讓你多派兩個!”
    趙國強的聲音發顫,不是因為疼,是怕。他想起昨天見王彩兒時,她偷偷塞給他一塊繡著並蒂蓮的帕子,說“等嫁過去,我給你繡件新襯里”。
    他甚至能想起她指尖的溫度,現在卻不知道那雙手是不是還完好。
    女兵隊長咬了咬牙,朝身後喊︰
    “小張跟我來,剩下的人看好指揮官!”
    她跑向花轎殘骸時,看見王錦正愣在那里,臉上沾著血,手里還攥著那截被震斷的紅蓋頭。
    “讓開!”
    她把王錦扒到一邊,伸手接過王彩兒放在地上。
    “彩兒姐!”
    王錦突然哭出聲。
    女兵隊長沒工夫安慰他,摸出消毒水往傷口上倒時,王彩兒悶哼了一聲。“腹部有鐵片!”
    她喊著,看見醫療兵已經把擔架扛過來了。
    鐵片嵌在肚臍上方,邊緣還在滲血,她不敢踫,只能先把周圍的碎布剪掉,
    “快!抬回將軍府手術室,備止血鉗和縫合線!”
    這邊剛把王彩兒抬走,那邊的趙國強已經開始發昏。他看見自己的血在石板上漫開,像條蜿蜒的紅蛇,恍惚間竟覺得那顏色和王彩兒的嫁衣很像。
    “彩兒……”
    他嘟囔著,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徹底黑了過去。醫療兵把他抬上擔架時,發現他攥著的拳頭里,還攥著半塊被血浸透的並蒂蓮帕子。
    整條街都亂了。
    賣糖畫的攤子翻在路邊,糖稀淌在地上,粘住了幾片碎布;吹嗩吶的老漢趴在牆角,嗩吶摔成了兩截;最外圍的警察倒在石獅子旁,手里還攥著沒來得及舉起的警棍。幾十間木屋的房梁在冒煙,火星順著風飄到紅綢上,燒出一個個黑洞洞的窟窿。
    石頭扶著王錦,看見他臉上的血混著淚往下掉,滴在青石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完了……全完了……”街角的陰影里,一個穿著短打的男人正篩糠似的抖。他是襲擊者的隊長,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手下這種竟然出了一個襲擊趙國強的人。
    李小偉踩著碎木走過來時,看見他後腰的布牌上還別著隊徽。
    “人是你們隊的?”
    李小偉的聲音很沉,手里的懷表鏈被攥得咯吱響。
    “是……李二,我並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真的不知道”隊長的牙在打顫。
    李小偉沒再問,轉身朝將軍府跑。他知道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趙國強和王彩兒還在手術室里,他得去看看。這個小隊的所有警察都被帶走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沒半個時辰就飛出了奉天城。
    漢朝帝國的扶桑情報處里,處長正把密信拍在桌上︰
    “炸得好!趙國強一倒,我看這華夏軍還能蹦噠幾天!”剛上任幾天就干了這麼一件大事,沒搞清楚事情的之前還是不要宣傳為好。
    奉天城的天,此刻正暗下來。李三站在行政總署的台階上,看著街上跑來跑去的警察,手里的茶杯蓋被捏得發白。
    “封鎖全城!”
    他朝傳令兵喊,“挨家挨戶查,挖地三尺也要把同黨找出來!”
    話剛說完,就听見身後“轟隆”一聲——又是爆炸。
    這次是行政總署的大門。一個穿著粗布衫的男人抱著炸藥包沖過來時,站崗的警察剛要舉槍,就被氣浪掀飛了。
    碎磚混著塵土砸下來,李三被衛兵按在地上,听見百姓的尖叫像被掐住的貓。等硝煙散了些,他看見門柱上的
    “明鏡高懸”匾額掉在地上,摔成了三瓣。
    將軍府的手術室里,燈一直亮著。王彩兒躺在手術台上,臉色比身上的白布還白。女醫官剪開她的嫁衣時,看見腹部的鐵片周圍已經紫了。
    “鉗子!”
    她喊著,指尖踫到鐵片時,王彩兒突然哼了一聲。
    “忍著點。”
    醫官輕聲說,小心翼翼地把鐵片拔出來——還好,沒傷到內髒。可當她檢查其他傷口時,眉頭又皺了起來︰
    “去請婦科醫官,她好像有身孕。”
    這句話讓旁邊的護士手一抖,鑷子掉在托盤里。
    王彩兒的手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眼角滾下一滴淚。婦科醫官過來摸了摸她的小腹,嘆了口氣︰
    “胎像不穩,能不能保住,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隔壁手術室里,趙國強還在輸血。醫療兵站長看著血袋一點點變癟,額角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剛才查遍了所有醫療兵,沒一個人血型匹配,最後是從街上拉來的三個警察,才湊夠了救命的血。
    “彈片嵌在脛骨旁邊,”主刀醫官說,“得慢慢撬,別傷了神經。”
    鑷子踫到彈片時,昏迷的趙國強突然抖了一下。
    站長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像是在喊誰的名字。直到彈片被取出來,縫合線穿過皮肉時,他才又安靜下去,只是眉頭還皺著,像在做什麼不好的夢。
    不知過了多久,天快亮時,醫官終于走出了手術室。
    李三迎上去,看見她摘下口罩,眼里有了點血色︰
    “趙指揮官脫離危險了,就是以後左腿不能太用力。”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
    “王姑娘醒了一次,問孩子……我們沒敢說實話。”
    李三點點頭,走到病房門口時,听見里面有動靜。趙國強醒了,正抓著護士的手問
    ︰“彩兒呢?讓我去看看她。”
    他的聲音還發虛,可眼楮亮得嚇人。護士剛要勸,就看見他拔了手背上的針管,拖著沒包扎好的腿往外挪。
    “指揮官閣下!”
    李三沖過去按住他,“彩兒在隔壁,醫生說她需要靜養!”
    趙國強的肩膀垮了下來,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他想起昨天晚上,王彩兒隔著門對他說︰
    “國強,等咱們有了孩子,就讓他學騎馬,像你一樣威風。”
    現在那孩子可能沒了,她會不會怪他沒保護好她們?
    “我去看看她就好,”
    他聲音發啞,“就看一眼。”
    李三沒再攔。他看著趙國強一瘸一拐地走到隔壁病房,輕輕坐在床沿。王彩兒還睡著,臉上的紗布滲著淡淡的血,手卻攥著被子角,像是在抓什麼東西。
    趙國強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握住那只冰涼的手時,突然覺得心里的慌好像少了點。
    “彩兒,”他湊到她耳邊,聲音輕得像羽毛,
    “別怕,我在。孩子……咱們以後還會有的。要是你想罵我,等你醒了,怎麼罵都行。”
    趙國強臉上又突然多了些陰郁。“無論是羅剎人還是扶桑人或者其他什麼人?這個仇我必報,而且要大報特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