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世界的長老們對手機充滿了孩童般的好奇。
"這小小的板子真能裝下整個圖書館？"白發蒼蒼的大長老眯著眼楮，用長指甲小心翼翼地戳著屏幕，生怕把它踫碎了。
"不止是圖書館。"我笑著點開視頻功能，"還能看到實時發生的事。比如現在農家樂那邊..."
屏幕里立刻出現芳芳的身影，她正在後院給新栽的光藤澆水。看到鏡頭里突然出現我的臉，她嚇得差點把水壺扔出去。
"歡喜？！你這是在哪兒——哎喲這什麼妖術！"
長老們發出一陣驚嘆，幾位年長的甚至開始行禮拜祭，以為這是什麼新型法器。金羽在一旁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這只是基礎科技。"她終于忍不住解釋，"人類世界還有很多更有趣的發明。"
二長老捋著胡須若有所思︰"若是能將此物與我們的光鏡結合..."
于是接下來的半天，我被迫當起了科技產品講解員。從手機到平板，從電動牙刷到無人機，每樣東西都讓這群活了幾千歲的金烏們驚嘆不已。三長老甚至對我的運動手表情有獨鐘，非要拿他珍藏的光珠交換。
"心率、血氧、步數..."他如獲至寶地戴在手腕上，"妙啊！比佔星術還準！"
傍晚時分，金羽拉著我逃也似的離開長老院。
"再待下去，他們怕是要把你拆了研究。"她笑著搖頭，翅膀在夕陽下泛著玫瑰金的色澤，"上次你帶來的那台咖啡機，被他們拆裝研究了整整一個月。"
我們走在金色原野上，光草隨著腳步泛起漣漪般的波紋。遠處，水晶建築群在暮色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很難想象，距離我們跌入天門已經過去了兩個周期——也就是人間將近兩年。
"想家了？"金羽敏銳地察覺到我的走神。
"有點。"我承認道，"芳芳說新栽的葡萄該熟了，李叔家的桃子也到季節了..."
她輕輕握住我的手︰"明天就是返程日了。"
返程日。這個詞讓我心頭一暖。自從成為正式的"兩界使者"，我們每三百天可以往返一次。金烏世界的時間流速與人間不同，這里過去十天，人間才一天。這種奇妙的時間差讓我們得以兼顧兩個世界的生活。
"這次回去，我想試試大長老教的光培技術。"金羽興奮地說，"如果成功，農家樂的作物就能四季常青了！"
我笑著點頭，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金色原野突然閃過無數畫面——陌生的殿堂、發光的符文、還有...嬌嬌的臉？
"歡喜？"金羽緊張地扶住我，"又發作了？"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自從天門穿越後，我體內就殘留著金烏能量，偶爾會觸發一些奇怪的幻象。大長老說這是"橋梁體質"的正常現象，但金羽始終放心不下。
"我沒事。"我揉揉太陽穴，"可能是時差沒倒過來。"
她狐疑地看著我，但沒再追問。我們默契地轉向聖泉方向——那里是治療一切不適的最佳去處。
聖泉邊，幾個小金烏正在嬉戲。看到我們，他們立刻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人間的事情。
"歡喜哥哥，人間真的有一種叫"過山車"的東西嗎？"
"金羽姐姐，巧克力是什麼味道的？"
"听說人類會騎著鐵鳥飛是真的嗎？"
金羽耐心地回答著每個問題，時不時用翅膀輕輕拍打最調皮的那個。看著這一幕，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那個從天而降的金色身影，如何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
"想什麼呢？"送走小金烏們後，她湊過來問。
"在想我們的農家樂。"我捧起一汪泉水，"你說，如果嬌嬌能看到現在的樣子..."
提到嬌嬌，我們都沉默了一瞬。雖然天門事件已經過去很久，但那個化作光橋的身影始終是我們心中未愈的傷痕。
金羽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歡喜，你的紋路..."
我低頭看去，手腕內側不知何時浮現出淡淡的金色紋路，與當年嬌嬌的守日人印記驚人地相似。
"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不知道。"我茫然地搖頭，"今早還沒有..."
她緊張地檢查我的全身，發現這些紋路主要集中在左手和心口位置，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符文圖案。
"我們得立刻回去見大長老。"她聲音里帶著我從未听過的驚慌，"這可能是..."
"是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展開翅膀，不由分說地抱起我飛向長老院。夜風中，我听到她心跳如雷。
大長老的實驗室里充滿了各種發光的水晶儀器。老金烏用放大鏡仔細檢查我手腕的紋路，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嘴里嘟囔著古老的詞匯。
"有趣...非常有趣..."他終于放下放大鏡，"孩子，你最近是否經常看到幻象？"
我點點頭︰"尤其是睡著的時候，總夢到一個發光的殿堂..."
"聖殿！"金羽脫口而出，"守日人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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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老贊許地看了她一眼︰"正是。這些紋路是守日人血脈覺醒的標志。"
"但我不是守日人..."我困惑地說。
"不，你是。"老金烏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當光橋形成時，嬌嬌的部分血脈融入了你的體內。加上你本身就有的金烏能量，你現在是——"
"光之橋梁。"金羽輕聲接話，眼中突然涌出淚水，"真正的光之橋梁。"
大長老點頭︰"這意味著，你不僅能穿梭兩界，還能找到守日人失落的聖殿。"
"為什麼要找聖殿？"我問。
兩個金烏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金羽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我們都不敢期待的可能性︰
"因為嬌嬌的靈魂...可能就在那里。"
返程日的清晨，我們收拾好行裝準備返回人間。金烏世界的特產裝滿了兩個光織背包——能自動調節溫度的被褥、永遠新鮮的光果、還有長老們特制的治療水晶。
"記住，"大長老臨行前囑咐，"聖殿會考驗你。只有真正的橋梁才能通過光之迷宮。"
我點點頭，握緊金羽的手。穿過天門的感覺永遠那麼奇妙——像是被溫暖的蜂蜜包裹，又像是化作了光本身。
農家樂的後院空無一人。我們特意選擇了深夜返回，以免突然出現嚇到客人。月光下，新栽的光藤爬滿了葡萄架，散發著柔和的藍光；菜畦里的作物郁郁蔥蔥，完全不像深秋的景象。
"看來芳芳把這里照顧得很好。"金羽欣慰地說。
我們輕手輕腳地走向主屋，卻在門口愣住了——燈亮著，芳芳正和一個陌生老人對坐飲茶。
"回來了？"她頭也不抬地說，"茶剛泡好。"
老人轉過身，露出一雙與嬌嬌極為相似的眼楮。他穿著古樸的灰色長袍，胸前別著一枚日晷形狀的胸針。
"守日人..."金羽立刻進入戒備狀態，翅膀微微張開。
老人卻笑了︰"最後的守日人，準確地說。"他的聲音沙啞卻有力，"我叫嚴明，是嬌嬌的叔祖父。"
芳芳給我們也倒了茶︰"嚴老等你們三天了。他說...嬌嬌還活著。"
茶杯在我手中一晃，熱茶灑在手背上都渾然不覺。
"這不可能，"金羽冷靜地反駁，"我們親眼看著她..."
"化作光橋？是的。"嚴明點頭，"但守日人的靈魂不會輕易消散。尤其是在完成使命時——我們的靈魂會被聖殿保存，等待重生。"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發光的石頭，放在桌上。石頭內部隱約可見一個蜷縮的人形。
"這是..."
"嬌嬌的靈魂碎片。"老人輕撫石頭，"完整的靈魂被封印在聖殿最深處。只有真正的橋梁才能找到她。"
金羽猛地看向我，我也立刻明白了——這就是大長老說的考驗！
"聖殿在哪里？"我急切地問。
嚴明神秘地笑了︰"就在你們腳下。"
原來農家樂所在的這片山地，正是古代守日人的聖地。而斷魂崖下的洞穴，不過是聖殿的入口之一。
"聖殿每三百年顯形一次。"老人解釋道，"下次就在七天後。"
芳芳突然插話︰"等等，你們該不會又要去冒險吧？上次差點..."
"芳芳姐。"我握住她的手，"如果有一線希望救回嬌嬌..."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金羽，最終長嘆一聲︰"我就知道攔不住你們。"說著從櫃子里取出一個包裹，"登山裝備和干糧，早就準備好了。"
金羽感動地抱住她︰"謝謝。"
嚴明站起身，神情變得嚴肅︰"但要警告你們，聖殿不是善地。尤其是光之迷宮，會挖掘內心最深的恐懼。"
"我們經歷過更糟的。"金羽自信地說。
老人卻看著我︰"橋梁要承受雙倍考驗。你體內的兩種血脈會互相沖突，稍有不慎..."
"我明白風險。"我堅定地說，"值得一試。"
夜深了，嚴明告辭去村里客棧休息，說明早再來詳談。芳芳也回房睡了，留下我和金羽在客廳整理裝備。
"歡喜。"金羽突然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情況危險，你要立刻撤退。"
我停下手中的活計，抬頭看她︰"你知道我不會丟下嬌嬌。"
"但如果你出事..."她的聲音微微發抖，"兩界的橋梁就斷了。"
月光透過窗戶，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這才注意到，她眼角已經有了細小的紋路——雖然金烏壽命漫長，但這兩年奔波于兩個世界顯然讓她疲憊不堪。
"金羽。"我輕聲喚她，"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微笑︰"你指哪個第一次？你三歲時我救了你那次，還是農家樂重逢？"
"都是。"我握住她的手，"命運早就把我們綁在一起了。如果我是橋梁，那你就是..."
"你的歸途之光。"她接上我的話，眼中泛起溫柔的光澤。
我們相視而笑。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像是上天為我們的約定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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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我們再次站在斷魂崖底。嚴明帶路找到了一條隱秘的小徑，直通洞穴深處。與上次不同，這次石壁上布滿了發光的符文，像是被某種力量喚醒了。
"聖殿正在甦醒。"老人敬畏地說，"跟緊我，別踫任何東西。"
洞穴盡頭，那面曾經顯現天門的石壁如今變成了一扇巨大的光之門。門上的符文與我們身上的紋路相互呼應，發出共鳴般的嗡鳴。
"就是這里。"嚴明停下腳步，"我只能送到這兒了。記住，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相信自己的眼楮。光之迷宮會玩弄感知。"
金羽檢查了一下裝備，對我點點頭。我們手牽手，邁入光門。
剎那間，天旋地轉。等視線恢復時，我們站在一個巨大的圓形殿堂中央。高聳的穹頂上繪著星圖，四壁是無數小型的發光門戶，每個門戶後似乎都通向不同的空間。
"這就是迷宮入口。"金羽低聲說，"據說有上千條路徑，只有一條通向聖殿核心。"
我仔細觀察那些門戶，突然發現左手紋路開始發燙。當我將手對準某個特定方向時，紋路的光芒變得格外強烈。
"這邊！"我指向右側第三個門戶，"紋路對它有反應。"
金羽驚訝地看著我︰"你已經能感知路徑了？"
"好像是本能..."我也感到不可思議，"就像...這些紋路是地圖一樣。"
我們謹慎地踏入選定門戶。里面是一條長長的光之走廊，牆壁上流動著液態的光芒。走著走著，走廊突然分出三條岔路。
"哪條？"金羽問。
我閉上眼楮，讓紋路的指引帶領。左手自動抬起，指向中間那條。
就這樣，我們依靠我體內的守日人血脈，在迷宮中穩步前進。每個岔路口，紋路都會給出明確方向。金羽說這簡直像是嬌嬌在通過我指引我們。
走到第七個岔路時，異變突生。我手腕的紋路突然劇烈疼痛，像是被火燒一樣！與此同時，前方的道路開始扭曲變形，浮現出可怕的景象——農家樂陷入火海，芳芳在呼救；金烏世界被黑暗吞噬，長老們在哀嚎...
"別看！"金羽捂住我的眼楮，"是幻象！"
但疼痛越來越劇烈，我跪倒在地，感覺體內兩股能量在激烈沖突。金烏的光熱與守日人的冰冷在血管里廝殺，仿佛要把我撕成兩半。
"歡喜！堅持住！"金羽的聲音忽遠忽近，"控制呼吸，想象兩股能量融合..."
我拼命集中精神，按照大長老教的方法調控能量。漸漸地，疼痛開始減輕。當我再次睜開眼楮時，幻象消失了，面前是一條筆直通向光之核心的道路。
"你做到了！"金羽扶我站起來，"看！"
道路盡頭是一座水晶平台，上面懸浮著一個巨大的光繭。透過半透明的繭壁，可以清晰看到嬌嬌安詳的睡顏。
"嬌嬌！"我激動地沖上前，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
金羽仔細觀察光繭︰"需要鑰匙...看那里！"
她指向平台中央的凹槽——形狀正好是一片金烏之羽。
金羽毫不猶豫地拔下一片羽毛放入凹槽。光繭開始脈動，繭壁逐漸變薄。當最後一絲屏障消失時，嬌嬌的身體緩緩落下，被我穩穩接住。
她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然後慢慢睜開了眼楮。那雙熟悉的、充滿活力的眼楮困惑地看著我們，最後定格在我臉上。
"...歡喜？"她虛弱地說，"我這是...死了嗎？"
金羽喜極而泣︰"不，傻瓜，你活得好好的！"
嬌嬌試圖坐起來，卻因為虛弱而跌倒。我扶住她，突然發現她手腕上的守日人紋路——與我的一模一樣。
"你的紋路..."她驚訝地看著我的手，"怎麼會..."
"說來話長。"我笑道，"歡迎回來，嬌嬌。"
就在此時，整個聖殿突然劇烈震動！穹頂開始崩塌，光之路徑一條接一條關閉。
"聖殿要關閉了！"金羽展開翅膀，"快走！"
我抱起嬌嬌，跟著金羽沖向出口。光之走廊在我們身後不斷坍塌，有幾次差點被落下的光塊砸中。就在最後一道門關閉前一刻，我們縱身躍出——
重重摔在洞穴的實地上。身後的光之門閃爍了幾下，徹底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成...成功了？"嬌嬌虛弱地問。
嚴明從暗處走出來，臉上寫滿難以置信︰"你們真的做到了...三百年來的第一例..."
芳芳聞聲趕來，看到我懷里的嬌嬌時，手中的手電筒"啪"地掉在地上。
"我不是...在做夢吧？"她顫抖著走近，輕輕觸踫嬌嬌的臉頰，確認是真實的溫度後，突然嚎啕大哭，"你個死丫頭！知道我們多擔心嗎！"
嬌嬌笑著流淚︰"芳芳姐...我餓了..."
這句熟悉的台詞讓我們都破涕為笑。金羽擦干眼淚，幫我把嬌嬌扶起來︰"走吧，回家。農家樂的光藤葡萄正好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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