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的傷比想象中嚴重。
回到農家樂的第三天，她仍然虛弱得無法凝聚光能。我每天清早采摘最新鮮的露珠給她，據說這能幫助金烏恢復元氣。
"不用這麼麻煩。"她捧著竹筒，指尖的溫度讓露珠微微發光，"暗日核心造成的傷害...不是普通方法能治好的。"
我坐在她床邊，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的金瞳不再那麼明亮，像是蒙了一層薄霧。
"嬌嬌怎麼樣了？"
"還在睡。"我嘆了口氣，"芳芳說她失血過多，但生命體征平穩。"
金羽輕輕點頭，目光落在床頭那本古籍上——這是我們從趙明的秘密藏書室帶回來的。書頁已經泛黃，記載著關于天門和金烏的秘辛。
"歡喜，幫我翻到星圖那頁。"
我小心地翻開脆弱的書頁，停在一幅精細的星象圖前。圖上標注著幾顆特別明亮的星辰，連成一個奇特的圖案。
"你看這里。"她縴細的手指指向一段模糊的文字，""天門非門，乃光之徑，三百年一現，唯金烏血脈可喚"..."
"什麼意思？"
"天門不是一扇實際的門..."她皺眉思索，"而是一條需要特定條件才能開啟的光之路徑。"
我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里掏出那塊在趙明房間發現的青銅板︰"這個上面的圖案，是不是和星圖很像？"
金羽接過青銅板，眼楮微微睜大︰"這是...天門引路圖！"她激動地試圖坐起來，卻引發一陣咳嗽，"咳咳...這上面標記的位置..."
"別急，慢慢說。"
她平復呼吸，指著青銅板邊緣的刻痕︰"這些波浪線代表斷魂崖下的深潭，而中心的圓形...就是天門出現的位置！"
我心頭一震︰"所以天門其實一直在斷魂崖底？"
"很可能。"她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如果母親說的是真的...天門從未關閉，只是被隱藏了..."
窗外傳來腳步聲，芳芳端著一碗藥湯進來︰"該喝藥了。"
金羽乖乖接過，雖然表情明顯嫌棄那氣味。芳芳轉向我︰"歡喜，你該休息了。黑眼圈都快比得上熊貓了。"
"我沒事..."
"少來。"芳芳不由分說地把我推出門，"去睡會兒，嬌嬌醒了，說有重要發現。"
嬌嬌靠在床頭，臉色蒼白但精神不錯。她手里捧著一本破舊的筆記，封面上寫著"守日人訓誡"。
"這是我奶奶的日記。"她見我進來，立刻興奮地招手，"里面記載了關于天門的秘密！"
我拉過椅子坐下︰"發現什麼了？"
"奶奶說，守日人的使命不是守護日晷珠..."嬌嬌壓低聲音，"而是守護天門鑰匙！"
"鑰匙？什麼鑰匙？"
"就是這個。"她指向日記中的素描——那是一個小巧的金色羽毛筆，"金烏之羽，能夠繪制開啟天門的符文。"
我猛然想起金羽曾經給我看過她的一片本命羽︰"金羽確實有這樣的羽毛..."
"不僅如此。"嬌嬌翻到下一頁，"守日人的血可以激活鑰匙，但必須...必須自願獻祭全部血脈。"
我心頭一緊︰"什麼意思？"
嬌嬌咬了咬嘴唇︰"就是說...如果我要幫金羽開啟天門，就必須...付出生命代價。"
房間陷入沉默。窗外知了的叫聲突然變得刺耳起來。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有別的方法。"
嬌嬌苦笑︰"歡喜，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嗎？守日人一族存在的意義，就是等待這一刻。我們世代相傳的血脈記憶，都是為了幫助金烏回家..."
"但代價不應該是你的生命！"
她搖搖頭︰"奶奶說，這是榮耀。我們的血會化作光之橋，連接兩個世界。"她頓了頓，"而且...我體內的守日人血脈已經覺醒了，即使不這麼做...我也活不了多久。"
我這才注意到，嬌嬌的手腕內側浮現出淡淡的金色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
"這是什麼？"
"血脈覺醒的標志。"她平靜地說，"當紋路蔓延到心髒...就是時候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嬌嬌反而笑了︰"別這副表情。能參與這樣的傳奇，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傍晚時分，金羽終于能下床走動了。我們聚在後院的葡萄架下，分享各自的發現。
"所以天門確實在斷魂崖底。"金羽听完嬌嬌的講述，若有所思，"但需要金烏之羽和守日人血脈共同激活..."
她沒提嬌嬌必須犧牲的事，但我注意到她的目光在嬌嬌手腕的紋路上停留了片刻。
芳芳一直沉默地听著，突然開口︰"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天門一直開著，為什麼沒有其他金烏回來尋找被囚禁的族人？"
這個問題讓我們都愣住了。
"也許..."金羽輕聲說，"他們以為我們都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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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說完，但我們都明白她的意思——三千年的囚禁，足以讓任何種族放棄希望。
夜幕降臨，芳芳和嬌嬌先回房休息了。我和金羽坐在湖邊，仰望星空。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像是有人在天幕上撒了一把鑽石。
"歡喜。"金羽突然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天門真的能開啟...你會怎麼做？"
我假裝專注地看著星空，不敢與她對視︰"當然是幫你回家啊。"
"就這樣？"
"不然呢？"我努力讓聲音听起來輕松，"難道把你綁起來不讓你走？"
她沒有笑，只是輕輕靠在我肩上。她的頭發散發著陽光的味道，即使在這種狀態下。
"歡喜，我一直在想母親的話...她說日晷珠是牢籠，不是鑰匙。那麼..."
"那麼？"
"也許金烏一族根本不需要鑰匙回家。"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也許我們一直都有自由離開的能力，只是被謊言蒙蔽了。"
我轉向她︰"你是說..."
"我是說..."她深吸一口氣，"也許我可以選擇留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你的族人...你的家鄉..."
"三千年過去了，歡喜。"她苦笑，"我的家鄉可能早已面目全非。而這里..."她環顧四周，"這里有需要我的人。"
月光下，她的輪廓仿佛鍍了一層銀邊，美得不真實。我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蔓延開來。
"歡喜？"她警覺地坐直，"怎麼了？"
"沒事..."我勉強笑笑，"可能是太累了。"
但她已經不由分說地拉開我的衣領，倒吸一口冷氣。我低頭看去——一道紫黑色的紋路正從我的鎖骨向心髒延伸，和嬌嬌手腕上的紋路類似，但顏色截然相反。
"暗日侵蝕..."金羽聲音發抖，"那天你被紫光擦傷了是不是？"
我這才想起斷魂崖上那道擦著臉頰飛過的箭——當時確實感到一陣刺痛，但很快被緊張的戰斗掩蓋了。
"會怎樣？"我輕聲問。
"如果不淨化...會慢慢變成暗日傀儡。"她聲音哽咽，"就像...趙明那樣。"
我合上衣領，強作鎮定︰"有辦法淨化嗎？"
"有。"她毫不猶豫地說，"金烏的心頭血。但現在的我...太虛弱了，取不出..."
"那就別想了。"我握住她的手，"先解決天門的事，好嗎？"
她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緊緊回握我的手，仿佛一松開我就會消失似的。
第二天一早，我們決定前往斷魂崖底一探究竟。嬌嬌雖然虛弱，但堅持要同行。
"這是我存在的意義。"她不容拒絕地說。
芳芳為我們準備了登山裝備和干糧︰"小心點，有任何不對勁立刻撤回。"
山路比想象中難走，尤其是對兩個傷員來說。金羽雖然恢復了些力氣，但每走一段就需要停下來休息。嬌嬌的情況更糟，她手腕上的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了手肘。
"還有多遠？"我擦了擦汗，問道。
金羽對照青銅板︰"就在前面那個瀑布後面。"
穿過水簾，我們驚訝地發現一個隱藏的洞穴。洞內牆壁上刻滿了古老的壁畫，講述著金烏一族的歷史。
"看！"嬌嬌指著一幅畫，"這是守日人與金烏的盟約！"
壁畫上，人類與金烏並肩而立，共同對抗一團黑色物質——毫無疑問是暗日核心。
"所以我們的祖先其實是盟友..."金羽喃喃道，"趙家篡改了歷史..."
洞穴盡頭是一面光滑如鏡的石壁，上面刻著與青銅板完全一致的星圖。
"就是這里。"金羽肯定地說，"天門顯現之處。"
她從懷中取出那片本命羽，金光閃閃的羽毛在昏暗的洞穴中格外耀眼。
"等等。"我拉住她的手，"你確定要這麼做嗎？一旦天門開啟..."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她輕聲說，"確認它真的存在...然後再決定。"
嬌嬌已經站在石壁前，手腕上的金紋完全亮了起來︰"我準備好了。"
金羽猶豫地看向我，我點點頭。她深吸一口氣，將金羽貼在石壁上，開始吟誦古老的咒語。嬌嬌同時割破手掌，將血滴在羽毛根部。
剎那間，整面石壁亮了起來！無數星光在石面上流轉，逐漸形成一個旋轉的光之漩渦。洞穴開始震動，碎石從頂部掉落。
"成功了！"嬌嬌喊道，但她的聲音已經變得虛弱，"天門...開啟了..."
金羽震驚地望著眼前的奇景，光之漩渦中隱約可見另一個世界的景象——金色的原野，水晶般的建築，還有...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向這邊張望。
"那是..."金羽聲音發抖，"我的族人..."
就在此時，嬌嬌突然跪倒在地，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她全身。她微笑著看向金羽︰"使命...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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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金羽沖過去抱住她，"堅持住！"
但嬌嬌的身體已經開始發光，變得半透明︰"別難過...這是...榮耀..."
她的身體化作無數光點，飛向光之漩渦，形成了一座光的橋梁。金羽徒勞地想抓住那些光點，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站在原地，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低頭看去，紫黑色的紋路已經爬滿了半個胸膛。我知道時間不多了。
"金羽。"我艱難地開口，"去吧。"
她轉身看我，眼中淚水未干︰"什麼？"
"去和你的族人團聚。"我擠出一個微笑，"他們等了三千年..."
"那你呢？"她警覺地注意到我的異常，"歡喜...你瞞了我什麼？"
我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衣領散開，露出恐怖的紫黑色紋路。金羽倒吸一口冷氣，立刻明白了狀況。
"不...不！"她沖過來抱住我，"堅持住，我帶你一起走！金烏世界的光能可以淨化暗日侵蝕！"
"來不及了..."我咳嗽著，感到一陣腥甜涌上喉嚨，"而且...人類無法穿越天門...對吧？"
她無法反駁，因為壁畫上確實記載著這一點。淚水滴在我臉上，滾燙如熔金。
"歡喜...求你別這樣..."她哽咽著，"我選擇留下...我本來就想留下..."
"別說傻話。"我艱難地抬手擦去她的淚水，"你有機會回家...怎麼能放棄..."
光之漩渦開始不穩定地閃爍，似乎隨時會關閉。遠處的人影焦急地招手，呼喚著金羽的名字。
"去吧..."我推開她，"別讓你的族人再等三百年..."
我強撐著站起來，向洞穴深處退去。金羽想追上來，但我厲聲喝止︰"別過來！"
她愣住了，我從沒對她這麼凶過。
"金羽，听我說。"我放緩語氣，"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但你的故事...不應該結束在這里..."
光之漩渦開始收縮，金羽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淚流滿面。
"歡喜..."
"走吧。"我微笑著後退，"帶著我們的故事...回家。"
就在這一刻，我胸口的黑暗能量突然爆發！劇烈的疼痛讓我失去平衡，向後倒去——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洞穴裂縫！
"歡喜！"金羽撕心裂肺的喊聲是我最後听到的聲音。
下墜的過程中，奇怪的是我並不感到恐懼。黑暗中，我看到嬌嬌的光點圍繞著我，還有...一道溫暖的金光從上方急速追來。
"傻瓜..."我喃喃道，"為什麼要跟來..."
金光包裹住我，下墜停止了。我懸浮在黑暗中，金羽緊緊抱著我，她的翅膀完全展開——那是三對華麗的金色羽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因為..."她在我耳邊輕聲說，"你才是我的歸途之光。"
她的額頭貼上我的，一道溫暖的能量流入我體內，胸口的黑暗如冰雪般消融。與此同時，上方的光之漩渦突然擴大，將我們一同吸入！
失去意識前，我最後看到的是無數金色的身影向我們奔來，還有嬌嬌的笑臉在光中閃爍...
尾聲?
農家樂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芳芳把後院改造成了"金烏主題"的觀光區，吸引了不少游客。嬌嬌的"犧牲"對外宣稱是登山意外，村里為她立了塊紀念碑。
至于我和金羽...我們確實穿過了天門，但故事並沒有結束在那里。
金烏世界的光能淨化了我體內的黑暗，而作為交換，我自願成為兩個世界的"橋梁"——每三百天，我們可以往返一次。
金羽現在是兩個世界的使者，帶著金烏的科技與知識回來幫助人類，同時也將人類的文化藝術介紹給她的族人。
有時候，夜深人靜時，我們會坐在湖邊看星星。金羽說，每顆星星都可能是另一個等待連接的世界。
"後悔嗎？"有天晚上我突然問。
她笑了，金色的眸子映著星光︰"你知道金烏最擅長什麼嗎？"
"什麼？"
"找到回家的路。"她靠在我肩上，"而你就是我的家。"
星光灑在我們身上，不遠處的農家樂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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