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欣看著干部們那一張張或震驚、或為難、或茫然的臉。
心中微微一嘆。
她知道，要改變根深蒂固的觀念和習慣。
確實需要時間和方法。
她再次看向蕭睿，語氣放緩了一些︰
“蕭睿同志，看來大家對于如何具體落實這個‘態度’。
還是有些模糊。
你能不能……給大家舉個更具體、更形象的例子？
比如，在日常工作中。
我們的工作人員應該如何與群眾溝通？”
蕭睿點了點頭，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步。
他從座位上站起身。
理了理襯衫衣領。
活動了一下肩膀。
像個即將登台的演員。
那從容的動作。
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他身上。
“好，那我就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教一下大家，同樣的意思。
如何通過不同的說話方式，來體現不同的態度。”
這話一出，下面立刻響起了一陣幾不可聞的騷動。
不少老資格的干部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
有人甚至暗暗撇了撇嘴。
教我們說話？
弄了半天，你以為我們這些在機關里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人。
連話都不會說嗎？
你一個年紀輕輕、靠著秦市長關系才坐在這里的年輕人。
有什麼資格來教我們這些局長、主任如何說話？
簡直是笑話！
城建局的老陳在心里冷哼一聲。
他摸了摸胸前別著的軍功章。
那是他在戰場上拼命換來的。
他當年在戰場上跟敵人拼刺刀的時候。
這小子還沒出生呢。
現在倒好，一個毛頭小子。
居然要來教他這個老革命如何跟群眾說話？
滑天下之大稽！
蕭睿將這些微妙的表情盡收眼底，卻毫不在意。
他走到會議室中間。
深吸一口氣。
整個人的氣質瞬間一變。
他朗聲說道︰“我知道，大家可能覺得，說話誰不會？
但很多時候，我們一些工作人員說話的方式。
確實存在問題。
比如，態度比較生硬，語氣比較蠻橫。”
“一句話說出來，就像一塊石頭扔過去。
邦邦硬，冷冰冰。
老百姓听了心里能舒服嗎？
他們自然會覺得我們的工作人員不講道理，態度惡劣。”
“但實際上，同樣的一句話，表達同樣的意思。
只要稍稍改變一下語氣。
或者在句末加上一兩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語氣助詞。
那在老百姓耳朵里面听起來。
效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
“哦？加一兩個字就能改變態度？
開什麼玩笑！”
干部們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相信和質疑。
一句話的意思是固定的。
難道加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字。
就能化“蠻橫”為“和氣”？
這怎麼可能！
交通局的孫局長甚至還小聲嘀咕︰
“這不是搞文字游戲嗎？糊弄誰呢？
淨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旁邊的人趕緊用胳膊肘踫了踫他。
示意他小聲點，別讓主位上那位听見。
蕭睿看著大家那一臉“你在逗我玩”的表情。
微微一笑。
“不信？那我給大家現場演示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
突然整個人的形象都變了。
彎著腰，皺著眉。
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他模仿著一種很不耐煩、很沖的語氣。
把聲音壓得又粗又硬。
惡聲惡氣地說道︰
“喂！你丫的能不能隨手關燈？”
“噗——！”
話音剛落，會議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爆笑聲。
不少干部都忍俊不禁。
甚至有人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
茶水灑在會議桌上。
趕緊手忙腳亂地用手帕擦拭。
工商局的老張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拍著大腿，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這話太糙了！
太沖了！
雖然他們也知道有些基層窗口人員可能真會這麼說話。
但在這嚴肅的莊重的市委會議上。
被這麼直白地模仿出來。
還是充滿了強烈的喜劇效果和諷刺意味。
秦夢欣也沒忍住抿嘴一笑。
用手掩著嘴，肩膀微微顫動。
美眸中閃過一絲贊許和莞爾。
她心里暗暗佩服蕭睿的機智。
用這種近乎“粗鄙”的方式。
一下子就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也讓所有干部都放下了戒備和抵觸。
蕭睿等笑聲稍歇。
又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
繼續用那種質問的、帶著火氣的語氣說道︰
“廢電不知道？你怎麼這麼懶？”
這幾句話一出，雖然沒人笑了。
但大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指責、不滿和居高臨下的意味。
如果老百姓去辦事。
听到工作人員這樣對自己說話。
不當場吵起來才怪！
不少干部開始默默地回想起自己單位里某些“刺頭”同事的說話方式。
好像……
還真就是這個調調。
有人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太光彩的往事。
平時听著習慣了。
現在被蕭睿這麼當眾一演示。
才發現確實是夠嗆人、夠得罪人的。
蕭睿頓了頓。
然後臉上的表情瞬間一變。
整個人都變得溫和起來。
眼神柔和，嘴角帶笑。
他的語氣也跟著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變得平和了許多。
甚至帶上了一點點溫和的、商量的意味。
他微笑著，重新說道︰
“大家听听，如果我們換一種方式說呢？
‘同志，您好，請問您能不能隨手關燈呀？
這樣開著，怪廢電的，您不知道呀？
您看您，怎麼這麼……呃，大意呀？
下次注意就好啦。’”
雖然最後一句還是帶了點批評的意思。
但因為加了那個小小的“呀”字。
並且語氣放緩了。
整個話語的感覺。
瞬間就從之前的“蠻橫指責”。
變成了“溫和提醒”。
甚至是帶著一點無奈和親切的“規勸”。
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毯上的聲音都能听見。
窗外的鳥鳴聲都清晰可聞。
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屏息聆听。
剛才還在質疑、不信的干部們。
此刻都瞪大了眼楮。
臉上露出了震驚和沉思的表情。
稅務局的李局長甚至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
“就一個‘呀’字……差別這麼大？”
衛生局的趙局長則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
呆呆地坐在那里。
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們反復咀嚼著蕭睿剛才那兩組對比鮮明的話語。
天壤之別！
真的是天壤之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