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先看了朋友圈。
李旭笑了笑，看來不是客戶。
他閑著也是閑著，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還行吧，就是個農民。”
“別這麼說嘛，現在能靜下心來做農業的，都是有情懷的人。”
雯雯發來一個點贊的表情。
接下來的幾天，這個“追夢女孩”總會在固定的時間找李旭聊天。
她從不查戶口式地盤問，而是巧妙地分享自己的生活。
她會發來一張清晨帶著露珠的茶葉照片，說這是她一天好心情的開始；
會發來一張自己手被劃破的小口子，抱怨采茶的辛苦；
也會在晚上發來一段矯情的文字，感嘆生活的艱難和對未來的迷茫。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從大山里走出來，努力在杭城打拼，但內心依舊保持著純真和善良的女孩形象。
字里行間，都透露著一種惹人憐愛的脆弱和堅強。
李旭每天看著她發來的信息，也不點破，就當看連續劇了。
終于，在聊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感覺“火候”到了之後，雯雯開始進入正題。
那天晚上，她給李旭發了一段很長的語音，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和疲憊︰
“李大哥……我，我今天心情好差……我爸又去賭了，把家里準備給我媽買藥的錢都輸光了……我媽身體一直不好，還有個弟弟在上學……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旭听完，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別太難過，總會好起來的。”
見李旭反應平淡，雯雯立刻加大了劑量。
她發來一張昏暗燈光下，一個老人正在手工炒茶的照片，配文道︰
“這是我爺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了。我們家這片茶園，是爺爺一輩子的心血。他說今年的明前龍井品質特別好，要是能賣個好價錢，就能給我媽治病了。李大哥，我不是想找你訴苦，我就是心里太堵了，不知道跟誰說。為了生活，我只能幫著爺爺在網上賣點茶葉，可是生意也不好做……”
鋪墊了這麼久，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李旭看著手機屏幕，樂了。
以前只在各種新聞推送、反詐宣傳里看到過“賣茶女”的經典劇本，沒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親身經歷了一回。
這套路，這文案，簡直和新聞里說的一模一樣。
好賭的爹，生病的媽，年幼的弟弟，慈祥的爺爺，還有一片承載著全家希望的茶園。
要素齊全，堪稱模板。
他覺得有點好玩，決定配合一下。
“是嗎？你家的茶葉怎麼賣？正好我平時也喝茶，要是好的話，我買一些支持一下你爺爺。”
雯雯看到這條回復，心中一陣狂喜。
她知道，魚兒上鉤了。
她立刻切換回那個堅強又懂事的女孩形象，連忙回復︰“李大哥，你真是個好人！你不用買太多的，嘗嘗就好！我們家的茶葉都是爺爺手工炒制的，絕對純天然！我給你推薦這個1888的禮盒吧，是今年最好的那一批，送人自己喝都特別有面子！”
李旭看著那個“1888”的數字，差點笑出聲。
這姑娘還真敢開價。
不過對他來說，這點錢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今天心情不錯，就當是花錢看了一場有趣的表演。
“行，那就來一盒吧。怎麼付款？”
雯雯激動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沒想到這麼順利！
她立刻發來一個收款二維碼，語氣里充滿了感激︰“謝謝你，李大哥！你真是我的貴人！你把地址發給我，我明天一早就讓爺爺給你用最好的包裝發順豐！”
李旭隨手掃碼，付了一千多塊錢。
然後，他把自己的收貨信息發了過去。
收件人︰李旭
電話︰139xxxxxxxx
地址︰豐城市，桃山，豐收農場。
雯雯看著手機屏幕上彈出的付款成功提示，興奮地差點跳起來。
1888塊！
這麼輕松就到手了！
她美滋滋地將李旭發來的地址復制下來，準備登記發貨。
然而，當她的目光掃過“收件人”和“地址”那一欄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豐收農場……李旭……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像一道驚雷在她腦中炸響。
她覺得這個名字和地名異常耳熟，好像在哪里听過，而且是如雷貫耳的那種。
她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她顫抖著手，打開了手機瀏覽器，在搜索框里輸入了“豐收農場 李旭”這幾個字。
搜索結果跳出來的一瞬間，雯雯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屏幕上，是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
《青年企業家李旭，打造現代農業新標桿“豐收農場”》
《專訪李旭教授︰農業科技帶頭人》
除此之外，還有爭氣豆、蜜桃、番茄、草莓、鮮食玉米，乙醇玉米、海水稻……
最近比較火的一個新聞是，李旭救活了大紅袍母樹。
使得大紅袍母樹茶走進千家萬戶。
他哪里是什麼普通的農場主，他是全國乃至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農業大亨。
雯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手機“啪”的一聲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她騙誰不好，竟然騙到了李旭的頭上？
用這種爛大街的“賣茶女”劇本，去騙一個身家無數、見多識廣的知名企業家？
這已經不是班門弄斧了，這簡直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在魯班門前弄斧頭！
李旭會不知道這是個騙局嗎？
他肯定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那句“買一些支持一下”，根本不是要買茶葉，而可能是看戲付的報酬。
一想到自己這幾天的“深情表演”在對方眼里可能就是一個笑話，雯雯的臉就一陣紅一陣白，羞恥和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她甚至開始害怕，李旭會不會報警？
這種網絡銷售，算不算詐騙？
她徹底慌了神，撿起手機，連滾帶爬地沖出房間，對著院子里正在查看數據的楊德發，帶著哭腔尖叫起來︰
“楊……楊老板！不好了！出大事了！！”
楊德發看著驚慌失措、語無倫次的雯雯，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莫名其妙。
他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什麼事大呼小叫的，天塌下來了？”
“老板……那個……那個叫李旭的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