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園的老板楊德發，一個身材微胖、臉上總是掛著精明笑容的中年男人，正領著一群鶯鶯燕燕走了上來。
這群姑娘約莫十來個，個個二十出頭，青春靚麗。
她們穿著統一改良過的采茶服，淡綠色的斜襟上衣配著素雅的碎花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眉眼含笑，顧盼生姿，與身後那些真正埋頭苦干的采茶婦形成了鮮明而割裂的對比。
“來來來，美女們，站這邊，對，陽光好，角度好！”
楊德發像個導演一樣，指揮著姑娘們在幾棵長勢最好的茶樹前站定，又遞給她們嶄新干淨的小竹簍，“等會兒直播開始，大家就記住幾個要點︰多笑，動作要優雅，要表現出對茶葉的熱愛。就想象自己是茶中仙子，懂嗎？”
姑娘們嘻嘻哈哈地應著，熟練地擺弄著姿勢。
楊德發看著這幅畫面，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年頭，好茶難得。
他這片茶園，真正能達到特級龍井標準的，也就那麼一小部分，早就被老客戶和關系戶提前預訂了。
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品質只能算一般。
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況他這“酒”的香氣還沒那麼醇厚。
所以，營銷和噱頭就成了制勝法寶。
消費者買的是什麼？
他們買的不僅僅是茶葉，更是一種想象，一種情懷，一種“詩與遠方”的體驗。
一個飽經風霜的農婦和一個美麗動人的“采茶仙子”，誰更能激發購買欲？
答案不言而喻。
“準備好了嗎？三、二、一，開播！”
楊德發的助理舉起了手機，直播間瞬間涌入了成百上千的觀眾。
“家人們，大家上午好！歡迎來到我們的楊氏龍井原產地直播間！”
一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對著鏡頭揮手，她就是今天的主播，“大家看我身後，就是傳說中的獅峰山龍井茶園，是不是像仙境一樣？今天，我們就帶大家沉浸式體驗一下仙女們是怎麼采摘今年的第一波明前龍井的！”
鏡頭掃過，一張張年輕漂亮的面孔出現在畫面里。
她們在茶樹間穿梭，蘭花指輕捻，動作輕柔而富有美感，仿佛不是在勞動，而是在進行一場優雅的表演。
陽光透過薄霧灑在她們身上，為她們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爆炸了。
“哇！這才是真正的采茶西施啊！愛了愛了！”
“看著這些小姐姐，感覺茶葉都變甜了！”
“這環境，這美女，這茶葉，絕對正宗！給我來兩斤！”
“主播小姐姐，你們的茶葉怎麼賣？上鏈接啊！”
楊德發站在不遠處，抱著手臂，眯著眼看著助理手機上的滾動的評論和不斷上漲的在線人數，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人們相信眼楮看到的美好，並將這份美好投射到產品本身。
助理適時地在直播間掛上了商品鏈接，從288一罐的口糧茶，到888一罐的“仙女親選”，再到1888的禮盒裝，價格不菲。
但訂單數量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飆升。
楊德發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後台，看著一筆筆訂單成交的提示，樂得合不攏嘴。
這些茶葉的成本他一清二楚，經過這麼一番包裝，利潤翻了何止三五倍。
這錢，賺得太輕松了。
一個小時的直播很快結束。
楊德發走到女孩們面前，從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現金，挨個發錢。
“辛苦了辛苦了，雯雯，你今天表現最好，這是你的，一千。”
一個叫雯雯的女孩接過了錢，她長著一張精致的瓜子臉，眼楮又大又亮，是這群女孩里最出挑的一個。
她數了數錢，滿意地塞進口袋，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楊老板客氣了，小事一樁。”
“別急著走，”楊德發清了清嗓子，把她們召集起來，“直播只是第一步，是引流。接下來，是咱們的第二步，精準營銷。我這兒有一批客戶名單，都是一些有財力的男性客戶。你們的任務，就是把他們加上微信，一對一地聊，把我們的高端禮盒賣出去。記住，發揮你們的優勢。”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聊什麼你們自己把握，可以聊生活，聊理想，聊感情……總之，先建立信任，再提茶葉的事。賣出去的禮盒，你們有百分之二十的提成。”
女孩們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百分之二十的提成，意味著賣出一盒1888的茶葉，她們就能拿到近三百八的提成。
這可比站在這里當一小時模特賺得多多了。
雯雯更是對自己信心滿滿。
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對于和男人打交道，她自認游刃有余。
她拿過楊德發分發的名單，看著上面一串串的電話號碼和昵稱，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
桃山，則是一片寧靜的田園風光。
豐收農場的大院里，李旭忙活了一上午，他累得夠嗆。
他走到院子里的葡萄藤下，一屁股坐進一張寬大的藤椅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端起旁邊石桌上晾好的涼茶，咕咚咕咚喝下半杯，一股清涼瞬間驅散了身上的燥熱。
閑下來，李旭掏出手機，習慣性地刷起了新聞。
就在這時，手機“叮咚”一聲，屏幕上方彈出一個微信好友請求。
【“追夢女孩”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李旭愣了一下，他不太喜歡加陌生人。
他點開頭像，那是一個女孩的自拍照，長發披肩，眉眼彎彎，笑容甜美，正是雯雯那張精心挑選過的頭像。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片茶園。
“追夢女孩？”李旭輕聲念叨著，有點好奇。
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微信號的？
或許是哪個客戶？
他思索片刻，本著多條朋友多條路的想法，還是點了“同意”。
幾乎是秒通過。
對方立刻發來一個可愛的笑臉表情，緊接著是一行字︰“你好呀，小哥哥。”
李旭挑了挑眉，回了句︰“你好，我們認識嗎？”
“可能是我加錯了吧，不好意思呀，”對方很快回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不過看你朋友圈，你是在做農場嗎？好厲害呀！我最向往田園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