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喘著粗氣，將手機屏幕懟到楊德發面前，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你快看！他是豐收農場的那個李旭！上過電視的那個！”
“豐收農場？李旭？”
楊德發念叨著這兩個名字，臉上的不耐煩漸漸凝固。
他也是做農業相關產業的，雖然是茶葉，但對于整個行業內金字塔頂尖的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
這個名字，就像一塊巨石，轟然砸進了他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他一把奪過雯雯的手機，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新聞標題和照片。
那張在媒體報道中出現過無數次、充滿自信和從容的臉，清晰地告訴他，這不是一個玩笑。
楊德發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紅潤變得煞白，再從煞白變得鐵青。
他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踉蹌著後退一步，靠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後背。
“這……這……怎麼可能？”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天下重名的人多了去了，說不定……說不定只是恰好也叫李旭，也開了個農場呢？”
這番話他說得毫無底氣，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豐收農場只有一個，那個位置，那個名字，不可能有第二個。
雯雯快要哭出來了︰“老板，就是他！地址都對得上！我們……我們竟然把騙術耍到他頭上去了……”
院子里其他幾個女孩也圍了過來，听聞此事，個個花容失色。
她們雖然不知道李旭具體有多大能量，但“國家級科學家”“大老板”這些標簽，足以讓她們明白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煩。
楊德發在原地來回踱步，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焦躁不安。
恐懼和懊悔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做生意向來信奉“富貴險中求”，喜歡搞些擦邊球的營銷，但這次的“險”，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
這已經不是擦邊球了，這是在懸崖邊上跳舞，而且是閉著眼楮跳。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各種可怕的後果紛至沓來︰李旭會不會報警抓他們？
會不會動用關系讓他的茶園開不下去？
會不會在媒體上曝光他們的騙局，讓他們身敗名裂？
每一個可能性，都足以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然而，就在這極度的恐懼之中，一絲屬于商人的貪婪和投機心理，卻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頑強地冒了出來。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楮里迸發出一陣駭人的精光。
“等一下……”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這……會不會……是一個機會？”
雯雯和其他女孩都愣住了，不解地看著他。
楊德發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上的恐懼被一種病態的興奮所取代。
“你們想啊，李旭為什麼會買我們的茶？他肯定知道這是個套路！但他還是買了，為什麼？因為他不在乎這點錢！他這種級別的人物，說不定只是覺得好玩。他沒有當場拆穿我們，說明他根本沒把我們當回事！”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他買了，那他就是我們的客戶！我們能不能……蹭一下他的名氣？”
這個瘋狂的念頭一旦產生，便如野草般瘋長。
楊德發仿佛已經看到了光明的未來，他揮舞著手臂，對女孩們描繪著藍圖︰“我們可以對外宣傳，就說我們的茶葉品質絕佳，就連大名鼎鼎的豐收農場創始人、農業巨子李旭先生品嘗後都贊不絕口，親自下單購買！這廣告效果，比我們請十個明星都管用啊！到時候，我們的茶葉還愁賣嗎？”
雯雯被楊老板這異想天開的想法驚得目瞪口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板，你瘋了吧？”她失聲叫道，“蹭熱度？如果是蹭個小網紅、小明星也就罷了，但那是李旭啊！你知不知道他在這個行業里意味著什麼？他隨便說一句話，整個地區的農業市場都要抖三抖！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幾只螞蟻，人家是大象！你敢去蹭大象的熱度，大象不高興了，都不用抬腳踩，光是打個噴嚏，我們這點家當就得被吹到天上去！”
雯雯的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楊德發狂熱的腦袋上。
是啊，他被巨大的利益沖昏了頭腦。
李旭沒當回事，不代表他可以蹬鼻子上臉。
螞蟻挑釁大象的後果，只有死路一條。
萬一李旭覺得他們不知好歹，真的追究起來，別說茶園，他楊德發可能都得進去吃幾年牢飯。
想到這里，楊德發剛剛升騰起來的興奮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恐懼。
他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更多了，後背一陣陣發涼。
“對……對……你說得對，”他聲音顫抖，連連點頭，“是我糊涂了，是我利令智昏了。”
他當機立斷，做出了唯一的正確選擇。
“快，雯雯，馬上！把錢退給他！一分不少地退回去！然後……然後我親自給他打電話道歉！”
雯雯如蒙大赦，立刻操作手機，將那一千多塊錢原路退還給了李旭，並附上了一句︰“對不起，李大哥，我們不該騙您。”
做完這一切，楊德發搶過手機，深吸一口氣，撥通了李旭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一個平靜的男聲傳來︰“喂？”
“喂……是……是李老板嗎？”楊德發的聲音緊張得有些變調，手心全是汗，“我是楊德發，就是……就是那個賣茶葉的……”
電話那頭的李旭似乎輕笑了一聲，“哦，楊老板啊，怎麼了？錢退回來了，茶葉不賣了？”
他的語氣輕松寫意，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讓楊德發更加惶恐。
他連忙弓著身子，盡管對方根本看不到，但他的姿態卻謙卑到了極點︰“李老板，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鬼迷了心竅，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騙您，我們錯了！我們給您賠罪！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們一般見識，把我們當個屁，放了吧！”
他說得又快又急，生怕說慢了對方就會掛斷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笑聲。
李旭是真的被逗樂了，“楊老板，言重了。我沒生氣，也沒打算追究。想辦法賺錢，不丟人，只是下次選個好點的方法。”
听到這話，楊德發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一半。
他听得出來，李旭是真的沒有生氣。
他連忙點頭哈腰地應道︰“是是是，李老板教訓的是！我們一定改正，一定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