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捕快之名

第259章 存在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我是傻呼呼 本章︰第259章 存在

    西跨院的燭火在穿堂風里晃得案上的紙頁簌簌作響。張希安揉了揉發酸的眼尾,指尖重重壓在那疊寫滿批注的狀紙上——\"倪湖波一死\"幾個字被朱筆圈了又圈,墨跡在宣紙上洇出深褐色的暈。

    張家世代經營牙行,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富貴人家了。他們在挑選女婿時可謂是慎之又慎,不僅要查對方三代的家譜,還要驗證其生辰八字,甚至連對方家里有幾畝薄田都要派管事去丈量一番。

    “若說倪湖波那小子不中用……”他的指尖緩緩劃過狀紙上“天閹”二字,喉嚨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動了一下,“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啊。”他不禁陷入了沉思,“難道說這三年來,他們夫妻二人表面上和和美美,實際上卻是……”他搖了搖頭,覺得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就算當初不知道,成婚後也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吧?而且,就算夫妻感情好,不願意和離,可倪湖波一死,張家就如此著急結案,這其中難道沒有什麼隱情嗎?”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還有那七具尸體,至今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正當他苦思冥想之際,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衙役王五的呼喊聲︰“大人!外頭有個小丫頭片子鬧著要見您,說是有要緊事!”

    \"小丫頭?\"張希安擱下筆,硯台里的墨汁晃出半道黑痕。王五擦著額角的汗︰\"小的問她姓甚名誰,她說"找張希安";問什麼事,她叉著腰說"跟你家大人說,人帶來了"。\"他壓低聲音,\"小的怕是哪家的瘋丫頭,可看那架勢......\"

    \"讓她進來。\"張希安話音剛落,便听見門外傳來清脆的叩門聲,接著是\"吱呀\"一聲門軸響。月光從院門口漏進來,照見個扎著雙丫髻的小丫頭,灰布短打沾著草屑,褲腳卷到小腿,拖著兩個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口滲出的暗紅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張大人好大的架子!\"小丫頭仰著臉,眼尾上挑,\"讓我在門口曬了半宿月亮?\"她踢了踢腳邊的麻袋,\"喏,你的功勞。\"

    張希安驚得後退半步,腰間鐵尺\"當啷\"落地︰\"你......你是?黃芽兒\"

    \"大老爺們磨磨唧唧的,\"小丫頭彎腰扯了扯麻袋繩結,\"瞻前顧後,虎頭蛇尾,當真無趣。\"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快把燈籠拿近點,省得你家大人嫌髒。\"

    燭火映著麻袋里的人臉,張老爺閉著眼,張氏的鬢邊還插著支珍珠簪子——正是今早縣衙里哭訴求狀的張氏。張希安的手指剛踫到麻袋,便觸到一片黏膩的血︰\"這......這是?\"

    \"死了。\"黃芽兒蹲下來,用腳尖撥了撥麻袋角,\"斷氣的時候灌了碗符水,省得化作厲鬼來找你。\"她從懷里摸出塊糖糕, 嚓咬了一口,\"十五兩賞銀,一分不能少。我還要城南趙記的糖葫蘆,要最大的那種。\"

    “你殺的?”張希安的喉嚨不自覺地上下滾動,聲音也變得有些緊繃。

    黃芽兒將嘴里的糖渣子“噗”地一聲吐在地上,然後若無其事地說道︰“差不多吧。”接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道︰“他們昨天晚上從地道里逃跑了,我一直追到了城門外七八里地呢。要不是我跑得快、手也快……”說到這里,她突然湊近張希安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們抓住。所以,你可得多給點銀子哦!”

    張希安只覺得後頸一陣發涼,仿佛有一股寒氣從脊梁骨上冒了起來。他當然听得出來,黃芽兒話中的那個“我們”二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谷主讓你們去的?”張希安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黃芽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希安,說道︰“張大人倒是挺清楚的嘛。”然後,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務一般,接著說道︰“人已經給你送過來了,不過可惜的是,線索也斷了。張老爺子和張氏都死了,關于地道的秘密……”她故意拖長了聲音,然後突然歪著頭笑了起來,“說不定還能再挖出點別的東西呢。不過,這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哦!”

    \"等等!\"張希安抓住她的手腕,\"那七具尸體......\"

    “什麼七具尸體?”黃芽兒像被燙到一般,猛地甩開他的手,然後迅速拎起麻袋,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嘟囔道︰“我可不知道什麼七具尸體,我只知道再不去買糖葫蘆,可就沒啦!”

    她腳步匆匆,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走到門口時,黃芽兒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張希安。月光如水,灑在她身上,使得她的眼楮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宛如兩顆閃爍的星星。

    “張大人,您別忘了哦,明兒個記得帶上銀子來找我喲!”黃芽兒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然後“砰”的一聲,院門被她用力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張希安站在原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院門,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地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上,心中的疑惑愈發深重。

    風,不知何時開始吹起,卷起麻袋口的血珠,如紅色的花瓣般在空中飛舞。它們輕盈地飄蕩著,最終緩緩落下,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狀紙上的“疑點”二字上。

    血珠迅速滲透進紙張,將那兩個原本清晰的墨字暈染成一團模糊的黑紅,仿佛是被刻意掩蓋的真相,讓人難以窺視。

    張希安看著地上的張老爺子跟張氏的尸首一陣頭皮發麻。“黃芽兒膽子也太大了些,她個白蓮教余孽,就這般大搖大擺地進衙門?!還拖著倆尸首?!”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張老爺子跟張氏死了,線索全斷了!查不下去了!

    更漏聲里,西跨院的梧桐葉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張希安正蹲在廊下查看黃芽兒送來的麻袋,冷不防听見院門口傳來一聲清冷的詢問︰\"遇著事兒了?\"

    這聲音像浸了寒潭水的玉簪,尾音輕挑,卻教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張希安猛地直起身子,腰間鐵尺\"當啷\"撞在廊柱上——竟是國師!

    月光從院牆缺口漏進來,照見那抹玄色道袍立在青石板上,袖角繡著的北斗七星隨著夜風微晃。國師負手而立,面容隱在陰影里,唯見眉峰斜飛如刃,眼尾挑著三分冷冽。

    \"國...國師?!\"張希安膝蓋一軟,險些栽進泥里。他慌忙跪下行禮,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下官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起來吧。\"國師抬了抬下巴,玄色袖擺掃過廊角懸著的銅鈴,\"路過此地,見你這兒燈還亮著,便進來瞧瞧。\"他倒像是閑逛至此的游方客,語氣隨意得仿佛在說\"今日天氣不錯\"。

    張希安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袖中官印撞得肋骨生疼。他望著國師腰間懸著的鎏金魚符——那是當今聖上親賜的超品腰牌,心下更是忐忑︰\"大人若不嫌棄,小的這就去備茶。只是...只是衙里粗陋,只有昨兒剩下的...\"

    \"茶就罷了。\"國師打斷他,目光掃過廊下未收的狀紙,\"有吃的麼?我兩天沒正經用飯了。\"

    \"有有有!\"張希安連聲應著,轉身沖院外喊,\"王五!李六!快去灶房把冷饅頭、粥都端來,再把那碟腌芥菜也拿了!\"他轉頭時額頭還沾著方才磕出的紅印,賠笑道,\"大人莫嫌粗陋,衙里廚子早就歇下去了,只剩這些...\"

    話音未落,兩個衙役已捧著食盒跑來。粗陶碗里的粥結著層白霜,兩個冷饅頭硬得能敲碎牙,咸菜碟里浮著層灰白的霉點。張希安耳尖發燙,正要說\"將就著\",卻見國師已拈起個饅頭,指腹碾了碾,嘴角竟揚起絲笑意︰\"倒比我在山上吃的野果實在。\"

    他咬了口饅頭,碎屑簌簌落在玄色道袍上︰\"說吧,這案子查到哪步了?莫不是有為難?\"

    張希安剛要開口,國師卻突然問︰\"還有,怎的跟白蓮教攪和上了?\"

    \" 當\"一聲,張希安手中的茶盞摔在地上,瓷片飛濺到腳邊。他慌忙跪下,額頭抵著青石板,聲音發顫︰\"大人明鑒!下官實在不知...這案子本是張家招婿疑雲,倪湖波暴斃後,小的正追查那七具尸首的來歷,哪曉得...\"

    \"哪曉得什麼?\"國師放下饅頭,指尖敲了敲桌沿,\"怎麼,你也想去念幾聲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張希安只覺喉間發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敢,不敢,白蓮教乃是邪教,人人得而誅之!”

    “這句話,我能信幾個字?”國師笑問道。

    \"大人饒命!\"他額頭抵著地透了中衣,\"下官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半分二心!\"

    \"誰說要治你罪了?\"國師彎腰拎起他的衣領,玄色袖口幾乎掃到他臉上,\"我是來提醒你——這案子水有點深,白蓮教摻合進去的案子,不是你能查的。\"

    張希安猛地抬頭,正撞進國師的眼楮。那雙眼深不見底,像極了他在御書房見過的密折里畫的深淵圖︰\"白蓮教里魚龍混雜,表面上是邪教,實則...各有各的算盤。\"國師扯了扯道袍坐下,\"你當他們真要反?不過是借"無生老母"的名號聚些流民,搶些糧食。可偏偏有人要利用這股子勢,攪得天下不寧。\"

    \"誰?\"張希安脫口而出。

    國師笑了,指節敲了敲桌上的狀紙︰\"你心里有數。\"他拿起半塊冷饅頭,\"這案子你停手吧。張老爺和張氏死了,線索也斷了,反而是好事。若等你查到真相那天,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張希安喉結動了動。他想說些什麼來表忠心,又想說那七具尸體的死狀淒慘——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國師的話像塊千斤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大人,下官總覺得...\"他攥緊衣角,\"張家招婿這事,沒那麼簡單。倪湖波雖無子嗣,可張家這些年從未提過和離,反倒在倪湖波死後急著結案...這里頭定有隱情。\"

    國師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拍了拍他肩頭。那只手骨節分明,帶著常年握劍的繭︰\"你是個聰明人。\"他站起身,玄色道袍在夜風里獵獵作響,\"記住,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而且,張希安,我實話跟你說,白蓮教是邪教,這沒錯,但是他得存在下去!\"

    “國師大人?”張希安被此話嚇著了。

    “你是不是覺得道教與白蓮教一見面就得拼個你死我活?勢不兩立?”國師笑問道。

    張希安點點頭。

    “所謂正邪之分,不過是場面話罷了,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誰就有資格定義對錯。”國師喝口茶。“白蓮教內部錯綜復雜,勾心斗角,成不了大氣候。但是沒辦法,我需要他的存在。只要白蓮教一直存在,道教各門各派都會有共同的敵人,就不會是一盤散沙。你懂我的意思不?”

    張希安也是听得雲里霧里。

    話音未落,國師已轉身走向院門口。月光勾勒出他的剪影,腰間的鎏金魚符閃了閃,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張希安跪在原地,望著地上的瓷片。冷風卷著粥香撲來,他卻只覺胃里翻涌。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吆喝撞在院牆上,驚飛了幾只夜梟。

    張希安此時卻是摸出袖中那方黃芽兒塞來的糖——方才黃芽兒臨走時硬塞的,此刻已被汗浸得黏膩。糖紙上映著模糊的字跡︰\"糖葫蘆管夠,別查了。\"張希安捏碎了糖紙,甜膩的糖渣混著冷汗,落進青石板的縫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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