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前在郊外買了座莊子,半山腰比尋常莊子多了座湯泉,因此叫沐泉莊。”
孟晚在飯桌子上對鄭淑慎和蘭娘說“改日路上好走了,我帶你們去山上泡湯泉去,不帶孩子,就咱們三個。”
他這人心思細,情商滿級,若是有心結交,任何人都願意與他做朋友。
蘭娘本就因為當年柴郡的事對他有好感,孟晚回京後就更願意和他玩了。鄭淑慎一個規規矩矩的夫郎,也願意同孟晚待在一起。
他看了眼身邊的夫君,吳昭遠看懂了他的意思,笑著說道“想去就去,整日悶在家里無趣,和弟妹弟夫多去玩玩吧。”
兩人多年無子,鄭淑慎已成心結,吳昭遠規勸過,可效果不佳,鄭淑慎比他更想有個孩子。
多和孟晚他們出去也好,散散心,紓解心結。不然等他岳父岳母來了,他恐怕又……
唉,吳昭遠心里輕嘆。
孟晚的廚藝這些年磨練的越來越來好,一大桌子的飯菜基本上都沒怎麼剩下。
飯後三家人湊在一起又聊了一會兒,多是說說這七年各自的機遇。
祝澤寧平平無奇,在家有祝三爺護著,婚後有大舅哥幫襯,現在宋亭舟回來了,知道他們交情好,連上司都溫柔了起來。
“上次我告假,本來上官還不肯,一听我是去接景行的,二話沒說就放我走了。”祝澤寧深刻體會到了朝中有人好辦事。
一屋子人都笑了,相比之下吳昭遠的遭遇就坎坷的多,人際關系又復雜。
“在江南是我過得最輕松愜意的時候。”對上大家心疼的眼神,吳昭遠反倒神態輕松,他倒是覺得自己氣運不錯,一路都能遇上貴人。
宋亭舟沉吟片刻問道“吳巍可上門找過你?”
吳昭遠搖頭,“如今知道我是吳家人的,只有你和澤寧,剩下的早就全死光了。”
“如此也好。”宋亭舟放下了心。
從吳家吃過飯回去,孟晚與宋亭舟又去看常金花,阿尋說她已經沒有大礙,明日藥量再減,喝上兩天也就徹底好了。
看完常金花,孟晚又在家里晃悠了一圈,總覺得忘了點什麼……
蚩羽折騰了一通回到宋家天都快黑了,他甚至都沒著急先去找宋亭舟復命,趕緊到前院雪生屋里去看他。
“雪生哥,你沒事吧?”蚩羽心急火燎的說。
雪生本來躺在床上閉目休息,被他一嗓子差點直接送走。
無奈的勸了一句,“小羽,你小點聲音。”
“好的好的。”蚩羽躡手躡腳的關上門進來,拖了把凳子坐在雪生床邊。
雪生和蚩羽一樣,單獨一間屋子,蚩羽住正院孟晚和宋亭舟院里,雪生住前院。
雪生對住處要求不高,他屋子的東西都是孟晚親自挑的,床是四柱架子床,三側都掛了深色的錦帳。四開的衣架,小扇的屏風,八仙桌和配套的凳子,火爐連著盤炕,地龍、炭盆等一樣不少。
蚩羽坐在雪生床邊,半是愧疚半是不解,“雪生哥你也太拼了吧?意思意思就算了,干嘛把自己給傷的這麼重啊!”
雪生揉了揉悶痛的胸口,“我也不知道大人是怎麼交代你的,總歸是做戲給旁人看,大人的位置在這兒其實受限很大,貴妃這邊就算得罪了做事也不好太明顯,我怕咱們被人看穿會對大人不利。”
蚩羽撓撓頭,“你這……唉,說得也是。”
他從椅子上坐起來,“你吃飯了沒啊?我去廚房給你拿點吃的?”
雪生搖頭,“暫且不餓,你別忙活了,院里四處都是僕從,我隨便喊他們一聲就是了。”
正說著,緊閉的房門被人敲響,孟晚在門口喚了聲,“雪生,我進來了?”
蚩羽忙不迭跑去開門,“夫郎,我在屋里呢。”
孟晚帶著黃葉進來,稀奇的瞅了他一眼,“你早上和我去吳家,中途跑去哪兒玩了?還算你有良心,知道你雪生哥病了還過來看望他。”
蚩羽垂下帶著絲心虛的眼楮,“沒出去玩,大人吩咐我辦了點事,我回來听說雪生哥生病了,就過來看看。夫郎,雪生哥既然沒事我就走啦?”
“把牆角的桌幾搬過來再走。”孟晚指揮蚩羽干活。
比床略高一些的桌幾被蚩羽搬到雪生床邊,他干完活就找借口溜了。桌幾是方形的,能充當個床頭櫃,平常放油燈用,這會兒正好給雪生當飯桌。
孟晚和黃葉把飯菜一樣樣放上去,“我問過阿尋了,給你做得幾樣都是你能吃的,青菜瘦肉粥、香油炖豬血、還有一碟子木耳炒雞蛋。這些是你往日的分量,不夠吃就叫松山松樵,他倆這兩日就在你屋里伺候。吃不完也不用勉強,倆小子能吃著呢,幾口就給順便拾掇了。”
孟晚一口氣交代完,黃葉還有補充的,“雪生哥,藥包在我那兒放著,每日三碗,到時候我都給你送過來,你安心休息,阿尋說你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雪生從床上半坐起來依著床頭,“也沒什麼大礙的,不至于你們這般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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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對他翻了個白眼,“在哪兒學得這般交情,一家人和我們說兩家話來。”
黃葉也責怪的嗔他,“就是,雪生哥你快好好吃飯養病就成了。”
被他倆一人數落一句,雪生苦笑著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錯,我不說了,吃飯。”
孟晚給他舀了一勺粥,他明明是應該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何事的,卻還是略有預感的說“多多照顧自己身體,無論何事,我和夫君也不用你犧牲自己。”
雪生眼圈紅了一片,他吞下一口咸香的米粥,沒滋沒味又萬般滋味的“嗯”了一聲。
從雪生房間離開,孟晚回了正院他和宋亭舟的臥房,什麼話都不說,就擋在宋亭舟前面抬眸望他。
宋亭舟失笑,“你這是做什麼?”
孟晚虛虛彎起他那雙漂亮的眼楮,“蚩羽被你派去干什麼壞事了?”
香皂現在全國普及,他家也采買著用,宋亭舟帶著一身香皂的清香把孟晚拐到床上,“他給人做媒去了。”
“做媒?蚩羽?”孟晚任由宋亭舟給他去了厚重外袍,連著被子被他裹進懷里。
宋亭舟連親了他幾口,然後將頭重重的擱在孟晚頸窩,悶聲說道“一些腌 事,已經解決了,不想讓你知道了生氣。”
他語氣中甚至帶上了幾分郁悶和撒嬌的意味,百年難見。
孟晚瞬間心軟,“我不生氣,你也不必太過在意,左右不過是一些人看不過旁人過得順暢,給家里送幾個人過來添堵。”
他感受到宋亭舟在自己腰上作亂的手滯住了,眼神一沉,“竟然還真是啊,誰這麼閑的沒事干,林蓯蕙?”
宋亭舟把另一只手也伸了進去,聲音低沉暗啞,“聶貴妃。”
也不知他在被子里干了什麼好事,讓孟晚呼吸亂了拍子,斷斷續續的說“堂堂……貴妃,竟然操心臣子家的房里人,要不要臉!”
最後幾個字聲音說的咬牙切齒,一語雙關。
宋亭舟翻身壓上來堵住他輕喘的口舌,只將他的唇蹂躪到紅艷泛腫,才喘著粗重的呼吸問“在罵誰?”
他技術愈發嫻熟,孟晚魂兒都丟了大半,渾渾沌沌的說“說她,在說姓聶的貴妃吃飽了撐得……別別別,輕點~”
“在床上不許談論他人。”宋亭舟說完又吻了上去,孟晚欲哭無淚,他就不該多問。
——
皇上要整治世家的傳聞早就有了,可誰都以為世家屹立不倒,便是倒了,最先倒霉的也該是每況愈下的吳家。
沒想到一直在金城低調做人的樂正家,先被抄家滅族。
皇室威嚴不可侵犯,叛國是要連誅九族的,皇上鐵了心要把這群舊國余孽都滅個干淨,恨不得連門口的螞蟻窩都用開水灌燙。
整座金城被圍的水泄不通,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衙門的人在整個城內巡邏,生怕漏掉一個漏網之魚。
樂正家本家上上下下共千口的人,在外的幾乎全被皇上派去的士兵絞殺,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個寒冷的冬日。
余下金城的族人最多,正用他們自己偷偷私蓄的甲兵做最後的反抗。可惜是定襄國公親自帶兵,這種程度的抵抗在他看來只是螳臂當車,反而坐實了樂正家造反的事實。
樂正家的大門很快就被攻破,這是定襄國公打的最輕松的一場仗。
到處都是鮮血、殘肢和死尸,他身邊的親衛卻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殺戮。
怒罵聲與婦孺孩童的哭喊聲連成一片,最終都變成絕望的慘叫。
外面亂成一團,樂正家的祠堂里卻一片寂靜。本該在刑部大牢的樂正崎突兀的出現在這里,他穿著一身小兵的甲冑,在祠堂里晃了一圈後突然揚聲說道“你們真以為躲在里面就不會被人發現嗎?等大批金銀珠寶被抬出樂正家的大門,整座大宅都會被燒毀,你們會被活活燒死在里面。”
冷風吹起祠堂供桌上的紅布,帶起一陣陰森的冷意。
祠堂內半點動靜也無。
廝殺聲再向這邊靠近,門外帶著一小隊士兵的總旗焦急地說道“阿崎你能不能快點,一會兒若是被聶川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樂正崎目光死氣沉沉,廝殺聲再向這邊靠近,他繼續說道“再說,定襄國公是傻的嗎?族譜上少了那麼多人,他難道是瞎了才看不到嗎?四大家族中都有皇上的人你們不會現在才知道吧?”雖說那些人只是奴僕,接觸不到家族核心,但主支有多少祖老孩童還是一清二楚的。
一陣“轟隆隆”的震動聲在祠堂內響起,那是重石摩擦地面的聲音。七八個蒼老的老人目光如炬的盯著他。
全都是樂正家標志性的淺色頭發,深陷的眼窩和同樣顏色淺淡的眼楮。
“你也是我們樂正家的人?”為首的老人顯然發現了樂正崎的長相有異。
“不對,你是阿悅的兒子!”另一個老人覺得他長相十分眼熟,竟然直接認出了他的身份。
許久沒听見有人提及母親的名字了,樂正崎眼神恍惚片刻,然後又重新銳利起來,甚至因為回憶起了小時候不愉快的記憶,目光中染上了一層顯而易見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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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敢提我母親!”
長老們也想起了陳年舊事,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你母親是因為觸犯了族規,她貴為公主,整個金城的青年才俊都可供她挑選,她和誰在一起不好,偏偏瞞著族人招惹禹國的皇室,還剩下你這個……這個孽種。”
“所以你們就殺了他們,我娘、孔嬤嬤、陳媽媽、贊兒、所有和我娘有關聯的人,包括我。”樂正崎嘴角是翹起的弧度,輪廓深邃的眼楮含著滔天的恨意,那般筆墨厚重的俊美臉龐,此刻笑著竟比哭起來還要難看。
“你恨我們,所以是你想禹國的皇帝舉發了樂正家的事?”族老蒼老的臉面向樂正崎。
其他族老一字一句的問“你是怎麼知道的?是阿悅死前告訴了你?”
“當初果然不應該留他一條命。”
樂正崎听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話,雙目猩紅,他厲聲反問“難道我不該恨你們嗎?”
族老眼角無意識的抽動了兩下,他心中自是恨不得將樂正崎千刀萬剮,但口中卻不得不對他妥協,“如今再論是非也多說無益,你恨我們,可族中婦孺何其無辜,看在我們當年留你一命的份上,你放了他們吧。”
密室中還殘存著主支一脈的孩童和婦人,那些孩子就是樂正家的希望。
樂正崎在寒風中褪去了半邊衣裳,露出脖頸下坑坑窪窪的恐怖傷痕,他神情冷漠到比窗外的風霜還冰寒,“我們一族被殺的時候,可有誰站出來幫過我們嗎?那些孩子就死在你們面前,你們有動容過嗎?放了他們讓禹國皇帝遷怒與我,再害死我的夫郎兒子,你們也配?”
“當年我沒死,你們就應該預料到,我會回來,將整個樂正一族——覆滅。”
樂正崎永遠也忘不了母親被架在高高的柴堆上,同數百個親近的奴僕被那把大火燒得有多慘烈。
親人痛苦的哀嚎聲折磨得他日日夜夜都不能安歇,只要閉上眼楮,面前就是那場燒了二十多年的大火。
那天的慘叫與哀嚎聲同今日折疊在一起,實在分不清哪一個更觸目驚心。
守在門口的總旗突然大聲嚷道“你們來的也太晚了,祠堂里還剩下幾個老頭。”
樂正崎動作飛快的走出祠堂退到總旗身後,大批的士兵涌入,連廝殺聲掀泛不起來,只是單方面的荼虐。
族老們被殺後,祠堂的密室也很快被發現,士兵們順著密道出去,那些躲藏起來的主支被找到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樂正崎閉上眼,在心中默念。
“今日罪孽都是我一人犯下,與妻兒無關,來日要報復,也只管報復到我自己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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