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梧府赫山縣
孟晚走之前將聶知遙父子倆安頓到了赫山縣的松韻學校附近,與聶先生比鄰,相互之間還能照應,緋哥兒白日去書院上課也方便。
“阿爹,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啊?父親說會來接我們的。”緋哥兒把被子遮到鼻子上,只露出一雙眼楮來,眼巴巴的望著聶知遙。
聶知遙已經听兒子說過無數次這句話了,他吹熄了油燈躺進被子里,熟練地哄他道“就快了,你父親說話向來算數,早點睡吧,明早學院開始開課,別遲到了。”
緋哥兒很乖,沒一會兒就閉上眼楮安睡,父子倆伴著對樂正崎的思念陷入夢鄉,全然不知小院的外面躺了一地的尸體。
葛全殺雞一樣殺了一圈的人,全程都沒又發出半點多余的動靜。
太子和秦嘯雲也動了手,但比起葛全來終究是差了些。
太子看向葛全的目光中帶著欣賞的神色,秦嘯雲則蹲在地上掀開其中一個殺手的衣領,衣裳內側是銀線繡上去的三爪銀龍,代表皇室賜予的無上榮耀,可惜見不得光。
“殿下,是龍潛衛的人,不是皇上的近衛金龍衛,是銀龍。”秦嘯雲對宮廷守衛十分熟悉,秦家雖然無人被選入龍潛衛,但也曾听說過歷代皇帝身邊有一支神秘近衛。
太子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沒有太過出乎預料,“看來樂正崎已經開始行動了。”
秦嘯雲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那咱們能回京了?”
太子輕笑,“是該讓我的好皇弟找到我了,希望帶給他的是驚喜,而不是驚嚇。”
盛京皇宮——
“陛下,樂正家六千八百九十三口人、奴、畜,都已處刑完畢。當下除了樂正崎一家外,樂正家已經無一活口。”
定襄國公站在大殿內,腰挎沉重的鋼刀,身形威武,仿若一座無法撼動的高山,他身邊的總旗則跪在地上呈稟屠樂正家九族等事宜。
上首的帝王臉色意味不明,“樂正崎在刑部的牢房里?”
刑部侍郎曾仕棋出列,“回陛下,樂正崎一直待在刑部。”
皇上口中輕飄飄地說了三字,“賜杖殺。”
曾仕棋臉色不變,垂首行禮,“謹遵陛下聖諭。”
一直沒有出聲的定襄國公往前踏了一步,皇上瞳孔微縮,手握在龍椅上的力道下意識加重。
殿前伺候的大太監懷抱拂塵擋在帝王身前半個身子,“國公有何事要啟奏?”
定襄國公恍若未見,他大手一揮,殿外便有人抬著一座黑沉沉的木箱入殿,“陛下,臣在抄家之時,手下有人發現了樂正家祠堂的密室,其中搜尋到寶物無數,有一木箱內封存的都是稀世珍寶,臣不敢妄動,特呈來給陛下。”
帝王心存警惕,“鄭瑞,你去打開箱子替朕看看。”
大太監鄭瑞走下高階,用手中拂塵的木柄掀開箱子,撿了其中三樣東西攏進懷里,又返還皇帝身邊,“陛下請看,國公大人說得不錯,箱中之物確實都不似凡品。”
鄭瑞是跟在帝王身邊貼身伺候掌印太監,從小伺候皇上,是整個皇宮所有太監中的權利最高者,甚至能直接參與政務決策。這麼些年他什麼貴重東西沒見過?他說不凡,那就真的價值非凡。
鄭瑞懷中的三樣東西都是精巧的盒子,金盒掀開是吐蕃一代特產和田玉所雕琢的玉璽,上印著吐谷渾國的文字。這塊玉的水頭和成色甚至可以比禹國的傳國玉璽玉質更佳。
皇上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淡吩咐,“毀了。”
鄭瑞即刻懂了帝王的意思,將玉璽遞給專門跑腿的隨堂太監喜公公,“拿去吧。”
喜公公得令,捧著玉璽便出了大殿。
剩下的木盒掀開則是一塊用蜜蠟封存的頂級香料,頂端有用過一點的痕跡,聯想到吐谷渾的來歷及當地特產,眾人都能猜到這塊香是當地有名的安息香。
“讓太醫院院使查驗一番,若無異便一分為二,送到皇後和聶貴妃宮中。”
皇上這會兒已經沒有多大興致了,他從龍椅上起身,手指無意識的點了點不知何時被鄭瑞放到桌角上的最後一個寶石盒子,被上面凹凸不平瓖嵌著的大小寶石的手感所喜,將東西拿起來把玩了兩下。
整個寶石盒子上面嵌著密密麻麻的寶石,且顆顆價值不菲,工藝精湛。
可奇怪的是其上並無一點縫隙,說是盒子是因為能感覺出它內部空曠,是空心的,但放在手中用肉眼卻難以找到開合的方法。
皇上拿起玉盒在手中把玩,細細觀看其中的特殊之處。這個盒子似乎存放了很久,上面的玉質都有些乳化,邊緣處的寶石也有磨損。
宮內最不缺的就是珠寶,皇上本來只是一時賞玩,並未深究。是可隨後他突然想到了某個關于樂正家的傳聞,平穩的呼吸一滯,“把盒子給朕打開!”
殿內的太監侍衛輪番上陣,以刀斧劈砍,火焰熱熔,不論何種辦法,都沒能在盒子上留下一絲痕跡。
“咦?”有個小太監突然輕咦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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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瑞呵斥了一句,“怎可殿前失儀!”
小太監忙跪地求饒,皇上將他叫到身邊,“你可是發現了其中蹊蹺?”
小太監怕的要死,說話時牙齒都在輕輕踫響,聲音又細又抖,像是被人掐著嗓子說話,連呼吸都在跟著發顫,“稟……陛下,奴才覺得這寶盒上有一寶石過于銳利,上頭的紅像是真的被血沁染所致。”
他的話一出,皇上順著他手指所指之處,當真發現了邊角有一顆米粒大的紅色寶石,尖峰處確實還算銳利,只是太小了,左右更出彩的寶石將它擠在角落,不經意根本發現不了。
上面那一抹紅,也確實如小太監所說,像是被鮮血沁染過。
“去攔住刑部的人,傳朕口諭,將樂正崎帶到御書房。”皇上眼眸中似乎閃過某種狂熱的情緒,顧及到定襄國公在場,生生壓抑了下來。
聶川他不相信,但吐谷渾國的血脈他信!
帝王腳步匆忙的離開大殿,趴在地上的小太監無聲的被定襄國公踢了一腳,從地上爬起來沒敢左顧右盼,遠遠的墜在鄭瑞後面跟著。
樂正崎被抬進御書房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不醒,口中含了一片老參,只剩下一口氣吊著。
皇上正拿著一本陳舊的史記觀看,鄭瑞拿側眼瞥了一眼,上書頭一排便是,古•吐谷渾,最後一位在任國主,享年二百零一歲。
這其實是很久以前的傳聞,但幾乎所有國君在垂老之際都會跑到吐谷渾國舊土去翻個天翻地覆,甚至當年吐谷渾的滅亡,也與這位長生的國主有莫大關系。
當初有無數國家去爭搶,將吐谷渾血洗了一遍又一遍,也只得到只言片語的線索。
吐谷渾有一寶,名曰赤霞丹。
其色如朝霞映雪,服一丸可令常人神完氣足,服二丸可使沉痾盡去,服三丸足可延壽十載。
其君得之,常服此丹,壽至二百余載,方仙逝離去。
駕崩之日,天邊丹頂引吭,梵音陣陣。似有仙樂接引。
君遺赤霞丹一爐,藏以國寶羊脂玉盒內,賦嵌靈石,石中血色流光,以固其靈氣。
後人偶得,分而食之,皆龜鶴遐齡,故傳為仙品。
沒有任何一任帝王能抵抗長生的誘惑,真正坐上那個凌駕于眾人之上,可以掌控旁人生死的位子,最怕的不是兒孫奪位,而是自己日漸蒼老,而子孫卻逐漸高壯。
昔日忠于自己的子民們迫不及待地轉頭擁護別人上位,恨不得讓舊主立即讓位,好成全他們的從龍之功。
皇上想到前後兩任不知死活的順天府尹,眼神異常狠厲,親手將手中的寶石盒子對準樂正崎的傷口處狠狠按了下去。
御書房此刻一個外人也沒有,抬樂正崎進來的侍衛也推至門外,只余下皇上的心腹鄭瑞膽顫心驚的看著這一幕,生怕樂正崎就這樣送了命。
“真的打開了!沒想到摻雜了外族血脈的吐谷渾後代一樣管用,莫不是因為他母親是王室?”皇上看著手中已經裂成六瓣的盒子滿眼驚奇與狂喜。
價值連城的寶石玉盒被毀壞,從中露出一只巴掌大的精巧玉丹爐,又是通體無縫的構造,整座丹爐精致小巧,仿佛不似凡物。
皇上想都沒想用力將玉丹爐摔在地上,竟然真的摔出三粒赤紅色的丹藥出來。
鄭瑞一粒粒撿起丹藥將其放在皇上面前的時候,這個全國最尊敬的男人雙手都在顫抖,他恨不得立即將此丹藥吞進腹中。
粗重的呼吸在空曠的御書房響起,好一會兒皇上才起身重新坐回桌案後面,捏著那三粒花生大小的丹藥調整呼吸。
殿內躺著的活死人有些礙眼了,皇上這會兒似乎才想起樂正崎和皇室有點牽扯,“到底是朕皇叔的兒子,如今皇叔雖然不在了,他好歹也算是半個皇室血脈,派太醫院的人好好救治,送回家去吧。”
鄭瑞低頭稱是,喚了門口的侍衛將樂正崎抬回家,又命喜公公去太醫院找人去樂正崎家醫治。
等人都派了出去,他親自關上御書房的大門。
做為皇帝親信,他顯然已經預料到了什麼。
一刻鐘後,偏殿過來添茶的宮女被一只蒼白枯瘦的手拖進了御書房,宮女淒厲不堪受辱的聲音在御書房內回蕩,其中還摻雜著太監陰柔尖細、帶著興奮的吼叫。
帝王朗聲在笑,守門的侍衛卻胃部翻江倒海,惡心又難以置信的看著同伴。
同伴的臉色一樣難看,卻一直死死低著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這宮中令人作嘔的事還少嗎?
——
孟晚說了帶大家去沐泉莊玩,等出了正月,天稍稍回暖,冬日的積雪化了干淨,地面曬得半干不干的,他便立即組織起來。
說了不帶孩子就是不帶孩子,把一臉哀怨的阿硯扔在家里,孟晚毫不留戀的上了馬車。
買沐泉莊也是個巧合,去年他初入京,急著買住人的宅子,雜七雜八找了好幾個牙行。後來宅子沒有合適的,倒是相中了郊外的這座有湯泉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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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這個莊子賣的還挺搶手,孟晚是花了高價才買到手的,後來一直忙著搬家的事,一時半會也沒顧得上。
這次來玩是玩的,盤盤舊賬,再看看這莊子里頭種些什麼糧食果樹才是正經活計。
孟晚帶上了黃葉、枝繁和桂謙,黃葉早年一直跟在他身邊,盤算一個小小的莊子手到擒來。家里的僕人都學了識字算數,桂謙算是其中的佼佼者,這次跟著來學學,往後也好自己出來走動。
沐泉莊算是中小型莊子,不算有湯泉的小山頭,約莫有六百畝,其中可以用來耕種的面積有四百畝,余下挨著山頭建了供給主家的院落。
莊子中心處則是倉庫和曬谷場,一片很寬闊的平台,蚩羽駕著車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很多小孩在那里玩,還有大人靠著柴垛曬太陽。
宋亭舟正月十五過後就已經回到順天府當值,知道孟晚今天要去莊子上,還讓陶十一帶著一隊衙役過來護送。
三輛馬車並一干起碼的衙役駛入,引起了佃戶們的注意。
“貴人是打哪兒來的。”莊頭是個五十多歲又黑又矮的小老頭,哈著腰小跑過來問道。
蚩羽勒停馬車,“你主家。”前幾天蚩羽來的時候是大晚上,又全程蒙著臉,幸虧宋亭舟讓他先回家拿了貼文再去劫人,不然莊子里的人還真不一定會听他的。
“年前買了這座莊子,一直沒來得及帶人過來看看,你就是莊頭?”孟晚拿著手里的蓋著私賬的貼文下了車,又帶上莊子地契等,務必這次來要讓莊里的莊頭認認人。
“原來是孟夫郎親自過來了,您買下沐泉莊的時候,牙行的人過來提點過小的們。”莊頭可能也是猜到了孟晚的來歷,跪在孟晚面前就要給他行大禮。
“虛禮就不用了,快起來吧。”孟晚將人叫起來,態度不冷不熱,“我這次來是帶了客人泡湯泉,你們該干什麼干什麼,不必顧忌我們。”
莊頭忙殷勤道“半山腰的房屋久不住人,小的這就叫家里婆娘去灑掃一番,供夫郎與貴客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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