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在後院廚房做飯的時候,天上竟然有飄起了雪花,他听著孩子們在院里大驚小怪的聲音,蓋上鐵鍋的蓋子望向院子里。
已經在盛京見過幾場大雪了,阿硯還是稀罕的不行,怕冷又愛玩,穿的圓滾滾的笨拙模樣,還要去接漂亮的六瓣花。
孟晚不自覺的勾起唇角,眼眸里是阿硯天真的笑臉,這會兒終于有些做人阿爹的慈愛模樣。
“阿硯,別讓雪花進到靴子里去,不然鞋子里都要濕了。”孟晚叮囑道。
阿硯穿的是鹿皮小靴,外層不怕濕,但他玩的時間若是長了,恐怕會順著褲縫進到鞋里面去。大正月的,常金花已經病了,孟晚可不想讓阿硯也跟著病倒。
“知道啦阿爹!”阿硯其實根本沒听清孟晚說的是什麼,只顧著和通兒在雪中嬉戲。他自己美得不行,在漫天風雪中亂扭,幻想自己是哪天在听香榭里那些舞者。
而真正的武者通兒,則一身陽剛的在打拳。
孟晚瞧著在雪地里打了一套拳面色愈發紅潤的通兒,想著讓家里的雪生和蚩羽多歷練歷練阿硯。
他不求阿硯多有才華本領,身體康健便挺好了。
孟晚隨手將火爐上煨著的八珍肘子里扔了一把干貝,抬起頭的瞬間察覺到中堂的宋亭舟在看他,目光掃過去果然見到對方手里拿了一本書,確實倚在門框上在對他笑。
過節要穿的喜慶,他們二人都穿了一身暗紅色的棉袍,宋亭舟外罩一件灰鼠皮的大氅,孟晚則是同樣色調的斗篷。
這會兒宋亭舟斜倚著門框捧著書本,他年紀上了三十歲後,性子越來越沉穩。比起年輕時的銳利的長相,如今氣質沉澱下來,冷還是冷,眉眼對上孟晚卻溫柔的不像話,配上唯美的雪景,倒是有幾分像儒雅貴公子的模樣。
宋亭舟捧著書眼楮目不轉楮的落在心愛之人身上,直到孟晚對他揮了揮手,轉身鑽回廚房做菜,他才在祝澤寧嚎叫著說冷時撂下了厚重的門簾。
秋影跑了進來,喘著的粗氣從嘴巴里變成白煙,把他半張臉都搞得煙霧繚繞。
吳昭遠遞給他一盞茶水,“怎麼了這麼著急?”
秋影沒空喝茶,咽了口口水滋潤干澀的喉嚨,“宋大人,你家來人了,說是宮里的聶貴妃有賞。”
宋亭舟“啪”的一聲合上手中的書,不動聲色的問“聶貴妃?宮侍到哪兒了?”
秋影趁他說話的空檔把吳昭遠給他的茶一口干了,用袖口擦了擦嘴巴上的水漬說道“雪生哥給攔在門口了,說是主人家不在,要等你回去處理。”
宋亭舟立即將書放回書架上,取回自己的灰色大氅,轉身對兩個兄弟招呼,“我回家一趟,馬上就過來,暫且別告訴晚兒。”
說是封賞,但吳昭遠看宋亭舟的臉色覺得事情不簡單,他安撫道“你放心回去便是,弟夫在我家你放心。”
宋亭舟冷著一張臉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祝澤寧見他連車也沒坐,大冷的天竟然牽了吳家的馬出門。他不解的扭頭問吳昭遠,“不是說貴妃娘娘封賞嗎?景行的臉色怎麼不像高興的樣子。”
吳昭遠知道的沒比祝澤寧多多少,但他心里隱隱約約有些猜測,不好對祝澤寧說出來,“也許是有旁的急事吧,我們姑且等上一等。”
——宋亭舟踏著風雪疾馳,果真在家門口看到了兩名宮中女使。她們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人,妙齡年紀,容貌清麗。膚色雪白,身姿窈窕。怎麼看也不是做奴婢的樣子,
周圍是一隊侍衛在護送她們,騎在馬背上趾高氣昂。兩名女使也是一臉傲氣。
宋家大門緊閉,小廝們都守在門口寸步不讓,雪生擋在最前面和女使對峙,“家里大人夫郎都不在家,我等只是奴僕,做不來主君的主。”
領頭的女使細眉高挑,語氣不善,“外面天寒地凍,你的意思是讓我等在雪地里干等?我們可是貴妃娘娘的女使,奉的是她的鳳令!”
雪生並不擅長和人打嘴仗,也在強撐著攔人,“兩位姑姑可以到前面酒樓稍坐,我家大人最遲午後便歸。”
另一位女使一臉不滿,“誰要去那勞什子酒樓?你說宋大人不在家就不在家,難不成宋家除了宋大人一個做主的都沒有?怕不是你們夫郎善嫉,有意不讓我們進門吧!”
“你在說誰善嫉?”宋亭舟坐在馬背上,灰色的大氅蓋住他整個上半身,露出兩條修長有力的小腿。
侍衛們率先反應過來,下馬齊聲行禮,“見過宋大人。”他們在宮中走動,自然認識這位名頭頗大的新任順天府尹。
兩名女使見此也忙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宋大人,宋大人萬安。”
宋亭舟翻身下馬,雪生接過他手里的韁繩退至一旁。
“貴妃娘娘究竟是何意,專門派人來本官家中詆毀夫郎名聲嗎?”宋亭舟冷臉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能頂得住,他聲音低沉,帶著難以抗拒的威壓,一句話就將剛才還咄咄逼人的兩個女使問到僵在原地,不敢胡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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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們有心想為兩名女使開脫兩句,但抬頭對上宋亭舟冷峻的臉色,誰都沒有勇氣張嘴。
“是奴婢等僭越,還望大人恕罪,奴婢……奴婢這就自罰。”其中一位女使頂不住宋亭舟施加的壓迫感,咬著牙說出這番話後,抬起右手就扇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隨後視線偷偷上移,去觀察宋亭舟的臉色。
宋亭舟眼神冷漠,面無表情的掃過去的瞬間,女使便明白此事不能善了。
宮中沒有單純無知的宮女,更何況是她們這樣混到貴妃娘娘身邊辦事的,今日人若是送不出去,挨幾巴掌都是輕的。
她同另外一位女使對視了一眼,兩人狠下心來各自掌嘴十幾下,直到打的臉頰紅腫,才听宋亭舟淡淡的說“還望兩位姑娘日後管住自己口舌,若是來日,本官听到任何關于我夫郎善嫉的傳聞,少不得要請兩位姑娘往順天府走上一遭。”
女使頂著一張紅腫的臉,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大人放心,是奴婢說錯了話,再不敢胡亂言語。但貴妃娘娘听聞大人子嗣不豐,身邊伺候的人也……”也不盡心幾個字被她咽進肚子里,“身邊伺候的人不多,所以才賜下兩位美人,還請大人笑納。”
侍衛壯著膽子在一旁幫腔,“宋大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望大人不要為難。”今日這人,不管宋亭舟要不要,他們都鐵定要送入宋家。
聶貴妃之尊貴,僅次于皇帝和太子,甚至因為定襄國公的緣故,凌駕于皇後之上,她的命令,誰又敢違抗呢?
宋亭舟臉色不變,“既如此,你們將人留下,回宮去吧。”
女使急了,“宋大人,貴妃娘娘吩咐我等一定要將人送進宋家的大門!”
宋亭舟的語氣不容置疑,“要麼帶著這兩人一同離開,要麼現在就將人留下,如若敢在我面前胡攪蠻纏,便以尋釁滋事的名義統統押到順天府衙門。”
他說話擲地有聲,看著也不像是說說而已。
兩名女使沒了主意,眼神看向護送他們出宮的侍衛們。
前朝後宮,兩個誰也得罪不起,侍衛頭領心里合計了一下,拱手對女使說道“我等只是護送姑姑的,兩位姑姑只管自己做主。”
“你!”一名女使怒目而視,另一位卻拉住她認命,今日若是貴妃娘娘親自來還能要個說法,她們只是女使罷了,在宋亭舟這樣冷心冷肺的高官面前也只是個奴才。
“罷了,左右人已經交到宋大人手里,我二人也算完成了任務,宋大人,奴婢這邊回宮去了。”
她話說完自己反倒先松了口氣,侍衛們恭恭敬敬的對宋亭舟抱拳行禮,一行人就這樣大張旗鼓的來,又偃旗息鼓的退了。
聶貴妃的人都消失在街角,雪生忍不住上前詢問“大人,這兩人要怎麼辦?”
聶貴妃竟然還很貼心的送來一女娘和一個哥兒,容貌都不凡俗,最重要的是比起二十多歲的孟晚,這兩人正是如花般的年齡。
在宋亭舟審視的目光下,兩人的頭越來越低。
他們自小就被挑選出來,什麼用途不言而喻。
比起被送給那些大腹便便、樣貌丑陋、或是年齡太大,家中妻妾成群的官老爺,宋亭舟這樣年輕、俊朗又專情的男人簡直是屈指可數。
她二人還是經過一番算計,才能被聶貴妃身邊的女使選中。
如今看來,對方確實如傳聞中一般龍章鳳姿,但氣勢未免也太過肅穆冷冽了,不知這位宋大人回到後宅,是否也這般剛硬。
宋亭舟對雪生的話恍若未聞,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帶去西側門處。”
雪生欲言又止,“大人!”
宋亭舟扯過韁繩重新上馬,簡單留了兩個字,“照做便是。”就直奔吳昭遠家而去。
桂誠叫他,“雪生哥?咱們盡快吧,街上好多人在往這邊看。”
從那兩個女使帶人過來,街邊就有很多人在若有似無的往宋家大門處偷瞄,現在好像又多了。
雪生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走,听大人吩咐,帶人從西側門進去。”
大人可能也是無奈之舉吧,貴妃賞賜,不容推辭。
雪生心情沉重,一路連頭也不抬,順著主街往宋家宅子最北側走去。
這條街上的商鋪林立,街面繁華,一路上又許多人都認出了雪生,知道他是常跟在順天府尹宋大人身邊的家僕。再一看他後頭跟著的兩個貌美男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年前還看到宋大人夫夫倆恩恩愛愛的逛鋪子,這又是哪一出啊?”
“哪一出還看不出來?納妾唄!”
“啊?宋大人與其夫郎感情甚篤,怎麼說納就納,還一口氣納了兩房?”
“男人嗎?有錢有權誰會守著一個婆娘過日子,南菜市口賣肉的屠夫還納了個小的呢,別說這種大官了。”
“我覺著不是,納妾怎麼不抬個轎子?”
“你懂什麼?人家買兩個漂亮的進去先做通房丫頭,悄無聲息地就給抬成妾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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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真是……”
桂誠扯著嗓子罵了句,“胡說八道什麼!在背後亂嚼舌根,有本事到順天府衙門說去!”
雪生制止了桂誠與人爭吵,但自己的眉頭卻越皺越緊,放在身側的拳頭也在逐漸用力。
他相信大人不會將這二人收入房里,但家里多了人就會多生事端,保不齊夫郎會心中難受。
“呦,哪來得漂亮小美人啊,可許了人家?”
正當雪生心煩意亂之際,他們前面突然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流里流氣的調戲起雪生身後的兩個美人來。
旁人也就算了,雪生面色古怪的看著面前打扮古怪,還以黑布遮面的蒙面人,只覺得他身形有些熟悉。
“我們……我們是貴妃娘娘送給宋大人的侍妾和侍君,你這歹人,識相些就快快離去!”見雪生不說話,貴妃送來的兩個人里,其中的女娘𩓥著膽子對蒙面人說道。
什麼侍妾侍君的,本大爺看上了就是本大爺的!要是不想跟我走,那我只能把你的買家都給宰了,再把你們倆帶走慢慢享用了!”那蒙面人半點道理不講,說完就飛撲過來幾腳就將桂誠和其余幾個小廝給踹飛了。
雪生護在女娘和小哥兒面前,出手和蒙面人纏斗在了一起。
兩人在大街上打的難解難分,眼見著就要將巡邏的五成兵馬司的人給引來了。而那兩個貴妃送來的女娘小哥兒正在拼命敲打宋家的側門,蒙面人終于急了,“雪生哥,演演得了,再耽誤時間,我動真格的了!”
雪生聞言動作一頓,故意裝作被黑衣人打了一掌,飛出去老遠砸到了宋家的院牆上,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出來。
蒙面人低頭看看自己雙掌“?”
西側門真要有人開門了,五成兵馬司這幾天巡邏又勤,蒙面人再顧不得其他,一手一個薅起拍門的女娘小哥兒就往巷子里跑去。
借了城中人牙子的車馬出城,蒙面人給他們倆一人扔了一包碎銀,“要麼老老實實的給我待著,要麼被我先奸後殺,自己選。”
那兩人也不是傻子,哆哆嗦嗦的撿起荷包,“我們不回京,可以……可以放我們走了嗎?”
“呵,放你們走?開什麼玩笑?”蒙面人嗤笑一聲,招呼趕車的人牙子道“把人都送到郊外的沐泉莊里頭去,讓他們倆各自挑個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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