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年6月16日,玉門,2022
    仇白推開了房門,順手點亮了屋里的燈。
    “今天感覺怎麼樣?從明天起,你就要和我一起去演武場了。”
    “累死了。”陳一鳴跟著仇白一起進了屋,漫不經心地抱怨了一句。
    “今天也沒干什麼啊,也就讓你辦了些手續。”
    “對啊,填表、辦手續更累人……也不知道正式開始訓練之後,我現在的身體能不能跟得上。”
    “那我們晚上就早點睡覺,你也養養身子。”仇白順手取下了扎頭發的繩子,習慣性地甩了甩飄逸的長發。
    “我不理解。”
    “怎麼了?”
    “為什麼一定要把我登記成你的徒弟?”
    仇白正在脫外衣︰
    “成為宗師的傳武弟子一定要報備、登記、排隊、審批……你可以理解為,他的徒弟是一個官職,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當的。”
    “哦,我知道了,他的弟子相當于學府的研究生或者博士生,他是個熱門的導師,手底下的名額競爭激烈。”
    “差不多,一般情況下,宗師本人主動收徒,朝廷也就走個流程、不加干涉;很多弟子,比如左宣遼家的公子,也可以托關系去他手底下學武。但是,你嘛……身份特殊,所以要巧立名目……”
    脫去上衣之後,仇白摟住了陳一鳴的脖子︰
    “以後要多听我的話,知不知道?現在我算是你的師傅了……”
    “登記的名字是陳以明,又不是陳一鳴,關我什麼事?”他伸手摸了摸埃拉菲亞毛茸茸的耳朵。
    為了瞞天過海,陳一鳴給自己重新捏造了一個身份,炎國城市的戶籍審查嚴格一點、但也難不倒他。他曾經靠著這門“手藝”在許多貴族領地和城市進出自如。
    “反正來的是你本人,唔……好,我去洗澡了。”她吻了吻陳一鳴的側臉後就離開了。
    1097年6月17日,???,023
    一睜眼,陳一鳴發現自己懷里摟著的人變成了一棵松樹。
    “又來?”
    陳一鳴在園林的小徑中摸索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獨酌的令。
    “酒蒙子。”
    “小兄弟可別這麼說我,我如果還在夢里,那說明我還沒醉……夏恩山的維多利亞威士忌確實不錯,我就用它為主題,給你準備了一份特調,試試吧?”
    陳一鳴接過形狀奇異的威士忌杯,嘗了一小口,甜蜜的果香、若有若無的香料風味和威士忌的本味相處得特別融洽。
    “你妹妹呢?”
    “你想見見年?”
    “對,你都把我拉進來了,讓她過來陪我玩玩,應該不難吧?”
    “她很忙的。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感覺你八成在騙我。”
    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們家里還有其他人呢?讓我也認識認識。”
    “你今天怎麼變了?前幾次來,要麼尋死覓活,要麼苦大仇深。”
    “我睡得好好的,結果莫名其妙來了這冷清的破園子里,你總得讓我待得沒那麼無聊吧?不然和在司歲台坐牢有多大區別?”
    “如果頻繁讓弟妹們過來,很快就會驚動司歲台的,你也不想再惹麻煩了吧,小兄弟?”
    “不想就不想,非要找借口,上次我和年喝了那麼久,怎麼沒見惹出麻煩?”
    令又笑了︰
    “你上次醉醺醺地回去,不是陰差陽錯地成了一段姻緣嗎?”
    “你……請你尊重一下別人的隱私。”
    “已經很尊重了呀,前幾晚我就想找你了,但是那幾夜你好像很忙,所以作罷了。啊……這個產地的不錯,下次多囤點……”
    “你不會真能看到吧!”陳一鳴忽然警覺了起來。
    “別激動,就算很多事情和我只隔著一層窗戶紙,我也犯不著去捅破的。你現在還不相信我嗎?”
    “我一開始還很相信,坐了一個月的牢後,我現在連你的標點符號都不信了。你叫我來到底干嘛?”
    “我說了你信嗎?”她反問道。
    “你不說就趕緊放我回去,別扒拉我了。”
    “是這樣的。我前幾日就想和你談談了。如今,大哥也算願意指點你一二……但炎國的官場,你也有所了解吧,有些事情,不便面授機宜。”
    “哦,要給我開小灶是吧?宗師人呢?”
    “我不會讓他來這里,他來這里會讓我不自在……長兄如父,可不是虛言。”
    “那你打算怎麼做?”
    “在我這邊,我肯定不會用和大哥一樣的方式,他會教導你們固本培元、再一招一式地積累。既是逍遙身,那就用一些富有想象力的方式。”
    “我有不好的預感……”
    1097年6月17日,?聖駿堡?,030
    “熟悉嗎?”
    “你人呢?”陳一鳴感覺街道格外的空曠與冷清。
    “等你完事了就能見到我了……”
    令的聲音逐漸淡去。
    陳一鳴看見了托爾格廣場另一頭的人影。
    棕黑的頭發,華麗的軍服,金色的手鐲,胸口別著一排徽章,左手泛著金屬的光澤。
    “難道是黑蛇那個逼?”
    陳一鳴立刻警覺了起來,劍鞘里的劍仿佛已經準備了多時,應聲而出。
    站在廣場另一頭的霜火不為所動,只是一伸手、強大的氣流就將陳一鳴牽引過去——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廣場兩頭就形成了巨大的溫差。
    隨後擬態形成的劍影將他扎成了刺蝟。
    1097年6月17日,???,032
    “啊?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令剛舉起酒杯︰
    “此酒尚溫……”
    “那是什麼玩意!”陳一鳴抱怨道。
    “那就是你自己啊……怎麼,你不願意動手?”
    “沒反應過來,我就已經被打成篩子了。”陳一鳴心有余悸。
    “要不你再去試試?等你準備好了,只要一個念頭,就能回去。”
    “試試就試試。”
    短暫的“加載界面”結束後,濃霧散去,霜火像剛才一樣,出現在了托爾格廣場上。
    陳一鳴立刻加速沖去。
    霜火像以前一樣,用溫差產生的氣流疊加念力進行牽引。
    陳一鳴提前施法抵消引力,並出劍防下了突如其來的劍影……
    連續挑開三十四道劍影後,一發堅冰加固過的石釘準確無誤地打中了他的右眼。
    “我草!”他捂著眼楮,似乎已經回到了令的身邊。
    “感覺怎麼樣?”令自顧自地寫字。
    “那真是我自己嗎?”
    “那是根據你和我的印象編制而成的存在,不會有太大偏差的。”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那麼厲害?”
    “我想,能單槍匹馬突破邊防軍的封鎖,那時候的你肯定不簡單。”
    “我不會真成殘廢了吧?”
    陳一鳴慌了起來,但好在,他還能重來,他還有近乎無限的機會。
    霧氣散盡,壯麗的劍氣立刻奔向霜火。
    霜火伸出左手,整條義肢立刻發亮、釋放的脈沖輕而易舉地抵消了法術。
    “唉,這個功能我自己都沒來得及用幾次。”
    這一次,陳一鳴試圖和自己保持遠距離的周旋,他知道自己的法術強度會隨著距離衰減。
    廣場之上,霜火以自身為中心釋放五彩斑斕的“光束”——陳一鳴在遠處抵擋了幾波之後,才發現這是高速生成與運動的劍影連成了直線。
    但是隨著他拖得越來越久,越來越感受到壓力的陡增。
    霜火居然在緩緩地調控法術的方向,原來天女散花式的輸出逐漸會聚到了一個點上,火焰、冰霜、光芒、水流、土石……種種元素的洪流瞬間將他攪碎。
    “不行,不能和那個時候的自己比拼法術……”
    一個大跳,一道劍氣,先聲奪人。
    廣場上拔地而起的石柱嘗試限制他的移動,但好在他這段時間對于念力的熟練度上升了不少,在高速移動的同時還能保證靈活的轉向。
    陳一鳴像是預感到了什麼,趕緊起跳,躲過了數道柱子的穿刺。
    但是他在空中看到的景象讓他絕望了起來……
    剛才霜火在同時用雙手施法,一只手操縱土石牽制,另一只手在舉劍蓄力。
    怪不得剛才感覺越來越熱了。
    成型的熾熱光輪將他與廣場一齊一分為二。
    重試了好幾回之後,他離霜火的越來越近了。
    有一次甚至和霜火拼了幾劍之後,對方才像玩不起一樣、將廣場化作了火海、然後施展了接連不斷的爆炸……
    “不想打了!”陳一鳴氣喘吁吁地回到了令身邊。
    雖然身體的疲勞與傷痛在一瞬間就被消除了,但是“精神損傷”正在逐漸積累……
    快爆條了。
    “小兄弟,多拿出點氣勢啊……”
    “這不是有沒有氣勢的問題,沒了那個傻逼手鐲,我根本就沒辦法在法術上抗衡。而且我現在,能站起來都要法術的輔佐……這打個屁!我懷疑你是故意來讓我受罪的!”
    “先休息休息,那邊的飲料隨便你喝。”
    令仍在寫字,似乎她的大作還沒完成。
    “嗯……我跟你說,練習要講究循序漸進。”
    “啊,我知道。”
    “所以,你不能一上來就……給我上這種強度。”
    “我跟大哥商量過,如果你能戰勝那個幻想中的自己,那他就可以放心地讓你離開玉門。”
    “哦?這是篇章boss啊,你不早說。”
    “我也沒說你一定要此時此刻就戰勝他……你想換個對手?”
    “那當然了,和實力差距過大的對手過招、練習效果很差的。”
    “好,你再去試試……”
    1097年6月17日,?龍門?,337
    城市的霓虹燈下,陳一鳴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你啊。”
    他剛拔劍,就被切割型的法術劈成了兩半。
    “喲,這麼快就回來了?”令已經開始重新研墨了。
    “非要給我搞初見殺嗎?”
    “這就是生活,習慣就好。”
    陳一鳴接著再戰。
    往後三分鐘內,他被赤霄的拔刀式斬斷了十三次。
    有幾次,他在“出生點”還沒站穩就被打回去了。
    “我草!我躲過去了!”
    陳一鳴興奮地對令喊道。
    “你打贏了?”
    “沒有,我剛躲過拔刀,太興奮了,剛準備慶祝就被一劍砍死了。”
    “你……不要因為能在這里重生,就給自己找罪受。”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反正在這里死不掉,我為什麼不多試試?”
    陳一鳴逐漸發現,暉潔在拔刀之後,會緊接著在附近追加連擊。
    前兩劍快,後一劍勢大力沉。
    然後是快、快、慢、快、慢的五連擊。
    然後會根據距離,如果離得近,就原地一個回旋斬,如果離得遠、那就歸鞘再拔刀接位移。
    但不能一直躲著她的招數……看破幾次之後,她會立刻施展絕影。
    該說不說,警官時期的陳暉潔有點愣頭青,出招雖然又快又狠,但是很好讀懂……
    “你還要待在這里嗎?”令已經有點醉了,幾張卷軸攤開在桌子上。
    “有戲,我跟你說,有戲!下面我給你表演一個無傷防絕影!”
    “哦?”
    第一劍,他手中的劍與赤霄踫在一處。
    第二劍,那並非是赤霄的實體、用法術防下。
    第三至第五劍,三連斬,但是順序固定,舞一個恰到好處的劍花就能全部擋下來。
    左前、右後同時來,但是力道並不一致,一招用劍格擋、另一招用法術格擋。
    自上方連出兩劍,要拼手速了,必須立刻回劍格擋。
    最後一劍,有點嚇人,但是前面的招式要是都能防住,這一下也不算難。
    陳一鳴眼疾手快,提前向前方的空氣揮動左臂,不偏不倚、剛好將最後一斬在蓄勢未發時打斷,然後轉腕、直刺,將劍捅入了“陳暉潔”的腹部。
    “結束了。”
    但是“陳暉潔”忍著疼痛砍下了他的腦袋。
    “小兄弟,別半場開香檳哦……”令趴倒在桌子上,已經快睡著了。
    “啊啊啊啊啊!陳暉潔,你個撲街龍!我要再來一遍!”
    “算了,你就當讓讓她吧……好歹,你也以兄長自居……”
    “怎麼,你要打烊了?”
    令逐漸閉上眼楮︰
    “我會在現實中醒來……你也是……今宵成獨醉,卻笑眾人醒……”
    1097年6月17日,玉門,640
    陳一鳴緩緩地睜開了眼楮。
    已經有光芒透過了窗簾,映照著二人。
    懷中的小鹿安詳地蜷縮著。
    一切都如故。
    “睡得真香啊。”他有點羨慕仇白了。
    右手拂過她的耳畔時,響起了一聲輕哼。
    “啊……抱歉……”
    他也閉上了眼楮,抓緊時間再休息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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