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1年12月4日,塔露洛夫卡佩列斯克,1405
霜火剛回到後方的城市,就有一幫吵吵鬧鬧的佣兵找上了他。
一個大嗓門的薩卡茲喊道︰
“指揮官,我們正找你人呢!”
霜火眉頭一皺︰
“你們又想惹事?”
“別瞧不起人,我們這回沒惹事,還幫了你大忙!”
“到底怎麼了?”
“卡西米爾人要造你們的反,我們勸他們別找死,現在他們又要找你講道理。”
“到底怎麼了!卡西米爾的佣兵有什麼事情?”
一個來自卡西米爾的庫蘭塔站了出來︰
“霜火指揮官,這伙薩卡茲得罪了你、不少人以血相償了,我們敬佩你的鐵腕……但是,你們的人殺了我們卡西米爾的健兒!那你要怎麼處理!”
霜火明白事情不妙︰
“把話講清楚,什麼時候的事情,發生在那里?”
又一位庫蘭塔喊了起來︰
“是不是你們烏薩斯人就瞧不起我們!”
“一個叫基里爾的……跟你好像還很熟,你可別包庇!”
基里爾?
南下的時候,許多一路走來的戰士,一同犧牲在了暴雨之中;那時的幾位隊長也幾乎全部殞命——尤利婭用自己的命把他換了回來。
基里爾算是命大的那一個,受了重傷,但是他不願意再回到部隊之中了……他所熟識的戰友都隨著那場暴雨離去了,這樣慘烈的打擊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的。
而自那之後,霜火也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畢竟他們的交情也說不上特別好,尤其是在老伊萬死後,他盡量避免和基里爾、鮑里斯有指揮工作之外的交流。
一路走來,犧牲的、離隊的、變得寂寂無名的成員……太多了,他並沒有記住每一個人。
但是當他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之後,他的心弦仍不免為之觸動。
“基里爾如果殺害了你們的同伴,我自然會按軍紀從事!”
卡西米爾人不依不饒︰
“你最好把他活捉給我們、讓我們來處置!”
“我需要進一步了解情況……”
在他們的指引下,霜火來到了“案發現場”。
一棟民居門口,血跡已經干涸,死者是兩名卡西米爾的佣兵——在他們卡西米爾當地是干賞金獵人工作的。
“霜火指揮官,你也和我們講過的。糧食征集政策要嚴格執行,這個人先是私藏糧食、然後拒不交還、最後還出手殺人!就是昨天下午的事情!”
霜火察覺到了疑點︰
“我並沒有安排你們來協助征收工作,你們為什麼會和這戶人家發生爭執?”
“喲,這就開始了,想偏袒就直說!”
“不,我就是問問,為什麼你們的人會來這邊?”
這時,附近的居民也湊了過來︰
“指揮官!這群人就是強盜!我們已經交過糧食了,這幫人還要過來搜我們的東西,他們說是你指使的,是不是根本沒有這回事!”
另一位居民憤怒地說︰
“基里爾先生就是為了不讓我們被這幫強盜敲詐,才出手保護我們的!這幫卡西米爾人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們烏薩斯人!”
佣兵惱怒地回應︰
“你們的人,私藏糧食!你們的人,拔劍殺人!現在還要倒打一耙嗎?我們來查余糧,是霜火的授意!他說的拒不配合者,應該嚴懲,我們幫你們整合運動維持了紀律,還流了血,你們還要污蔑我們的名譽嗎?”
霜火也知道,無論如何,基里爾都已經難逃其咎了,佣兵只是在灰色地帶游走、而基里爾是證據確鑿地違反軍紀了……哈,道德在這時候與紀律相抵觸了。
“基里爾人在哪?”
“我們是受害者,你還指望我們來追凶,你是來干嘛的!”
“基里爾先生……帶著老婆孩子離開了……”
霜火有點詫異︰
“孩子?”
“對,他們家剛添了孩子就踫上這種事……”
晴天霹靂,霜火頓時意識到這件事……無論怎麼做,都會有對不起的人。
無名火在心中涌現,他吼道︰
“我去把基里爾找回來!你們都不準吵、不準鬧!先挑事的、我一樣軍法從事!見過基里爾的,告訴我,他往哪里跑了!”
有人為他指了一個方向,那是……
城市的後方,峽谷的盡頭……
霜火像一陣風一樣沖了出去。
他的腳步很快,他的思維同樣在高速運轉著。
如果基里爾帶著妻子與孩子,那麼他不會跑太遠。
城市後方的山脈之中,並沒有看起來那樣陡峭,有一條隱秘的山路。
這段時間從外界運送物資和軍火也多虧了這條山徑。
基里爾有可能知道這條路……
人跡罕至之處,個人留下的蹤跡反倒更好追蹤了。
他和家人在一起,移動速度不會快,留下的痕跡也更明顯。
無論是積雪中的足跡、倒伏的灌木還是刀劍開路的痕跡……
這下蹤跡更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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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里爾作為曾經“整合軍”的隊長,他手中的制式劍上有領袖賦予的火焰,雖然在實戰中用處沒那麼大……但是基里爾用這把劍開了路。
留下了灼痕。
他循著可能的蹤跡搜索著。
海拔逐漸升高,這也意味著他們走得更遠了。
走得更遠,可能遭遇的危險也就更多。
在一塊山岩邊上,他停止了高速的移動,稍微休息一下。
他為何要去尋找基里爾呢?
他已經觸犯了鐵一般的紀律,他犯下的是必須嚴肅處理的重罪。
把他找回來,也不過是換一個地方讓他迎接死亡的命運,這會讓自己和基里爾都更加煎熬……
“但是,他還帶著老婆和孩子……這就不一樣了!”
空氣已經變得稀薄,喘氣變得有些困難了。
霜火休息了一會,再次以極高的移速跟蹤。
勢大力沉的腳步踏在積雪之上、驚起了遠處的羽獸。
擦過的灌木也止不住地晃動起來。
“該死,又找錯了!”
在野外追蹤,並不是盯緊一個目標、悶頭前行那麼簡單。
容易混淆的蹤跡實在太多了,有的時候直到無路可走時,霜火才會意識到自己跟錯了,他必須返回到上一個節點、再重新出發。
他在山中上躥下跳著,他漸漸發現基里爾一家的蹤跡已經翻過了一座高山,開始下坡了。
霜火久違地滑了一次雪,他這次追到了……
一個天然的岩洞。
里面還有生火的痕跡。
基里爾一家離開了一天一夜,晚上一定需要一個過夜的地方——因為他們還帶著孩子。
岩洞中還有面包屑,還有一些不尋常的痕跡……
是拖行的痕跡?
不會是……
事不宜遲,他需要繼續追蹤。
又沿著蹤跡走出了一大段距離。
霜火已經可以初步推斷一件事情了,有一大群人來過這里。
而且極有可能是烏薩斯士兵。
敵人在這段時間不可能毫無動作的,那麼這些痕跡就證明了︰敵人正在嘗試從後方繞行、為奇襲探明道路。
“這下倒是省得我找了。”
天色已暗,但是霜火還是能分得清陰雲和濃煙的。
在這樣的環境中,從遠處肯定看不出異常,但是好巧不巧,霜火就在附近、他意識到這有可能是一群敵人在生火。
他減緩了移動的速度,讓腳步變得靜謐無聲。
敵人扎營的地方海拔並不高,已經開始有樹林了。
霜火感受到了樹叢中的異動。
“是敵人嗎?”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段距離,判明了異動的來源。
只見霜火手一伸,一個偌大的人影就被他拽了過來。
霜火壓低聲音罵道︰
“蠢貨!我都能發現你,你要去找敵人送死嗎?”
“哈哈,是你啊,小伊萬……要是死在你手里,我倒也覺得不錯……殺了我吧……我就出去打個獵的功夫,就把老婆孩子弄丟了,那邊有一隊烏薩斯人,我實在找不出辦法了。我還背叛了整合運動……”
“把事情先和我講清楚,你的家人我會想辦法救出來的。听到沒有!”
基里爾仿佛蔫了一樣,他緩緩說道︰
“我不跟你打仗之後……在營地里討了個老婆,住進城市之後,我們最近有了孩子……我們上報的時候沒想太多,一開始按照兩個人的口糧來報,但是孩子要出生了,于是我們就留下了更多糧食。
“本來這都沒什麼的,來征集糧食的,也都是整合運動的戰士,大家都能相互理解,有難處的都會體諒一下……可是,誰知道那幫狗日的卡西米爾賤馬欺人太甚!他們跑到城市里敲詐勒索!拿著羽毛當令箭!
“只有他們上綱上線的,非說我們這個小區里私藏了糧食——明明就是搶劫!他們趁我不在,搶了我們家的糧食,我們還有孩子要養啊!他們還拿軍紀威脅我、他們還搬出你的名字來嚇唬我,他們欺負我的妻子和孩子!
“我的老婆當時還抱著孩子,這幫人居然把我家翻個底朝天!我……我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被他們欺負過的居民、也要為了我的老婆孩子,討回公道!我曾經是烏薩斯的士兵、是整合運動的戰士,我不能接受這種侮辱!”
霜火心情復雜,他只是說道︰
“紀律就是紀律。”
“我知道。你現在殺了我吧……給整合運動一個交代;你難道要救回我的老婆孩子,然後在她們面前殺了我嗎……”
“我要先幫你救出家人……你們……”
“你準備放我走?”
“……”
基里爾忽然感到了釋然︰
“我原本是打算逃的,但是我一個人救不回老婆和孩子了。你要是幫我救回家人,我就欠著你的命,給整合運動一個交代吧,我殺了你們的戰友……”
霜火也下定了決心︰
“至少讓你們先團聚,至少讓你們先說幾句話。紀律是紀律,我不能不近人情,她們一定需要再見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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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伊萬……我說實話,那可是一隊……我也不知道多少烏薩斯士兵,我已經覺得這輩子踫不到她們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把我帶走、或者只帶個人頭……”
“我他媽說了!我會把你家人先帶回來!你死之前、都要听我的命令!”
霜火感到無比的憤懣與憋屈,沉默良久,他又說道︰
“你他媽的,為什麼不逃得更遠一點?”
非要讓軍隊逮到……
非要讓我逮到……
“我只是不想再連累任何人了……指揮官,我听你的。”
“我到時候想辦法,有了空檔之後、你就趕緊把家人救出來,然後追兵全部交給我。”
基里爾點了點頭。
1091年12月4日,荒山之上,011
霜火找了一個地方蹲哨,仔細地觀察了敵人的營地。
一共三十不到個人,他們的警惕性並不高。
基里爾的家人被安置在了篝火邊上……這並不完全是好消息。
因為篝火在營地的正中央。
“基里爾,你有沒有辦法……給你老婆一個暗號什麼的,或者告訴我、用什麼辦法能讓你老婆知道有人來救她。”
“我想一想……昨天晚上,我走之前、告訴過她,一定要等我回來。”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霜火原本想吐槽,你在伊斯科拉想著引蛇出洞的那股聰明勁呢。後來又意識到……具體的執行辦法主要是由他自己想出來的。
軍營中的士兵大部分已經入睡了,只留了四個人站崗。
基里爾夫人將孩子哄睡著之後心事重重。
士兵把她留下來就是準備利用她來尋找山路……後來發現這位夫人確實不認路之後,主要目標就更改為用她釣出她的丈夫、再來搜集信息。
再不濟把她帶回去,讓她交代一下後方城市里的情況,也算是立功了。
基里爾夫人已經提心吊膽整整兩天了,如今顯得十分憔悴,她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為什麼眼前飄過了一個橙色的袖章……然後這個袖章似乎有意識一般、在她身邊停留了一會。
上面有整合運動的標志……這個難道是丈夫戴過的袖章嗎?出門的時候他們拿了這個東西嗎?
“她怎麼還沒反應?”霜火遠距離操控著這個布條,這個距離和精度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霜火看到士兵朝篝火走了過去︰
“不好,站崗的是不是要發現異常了?”
軍營中,基里爾夫人招呼來了一個士兵,飄來的袖章趁機飛入篝火中。
“唉,成本巨大啊。你知道嗎?這個袖章是阿麗娜幫我做的,葉蓮娜還幫我縫過……”
“那領袖呢?”
“她根本不會針線活……你老婆叫什麼來著?”
“瑪利亞?康斯坦丁諾芙娜……”
“有情況了,該行動了。”
基里爾的夫人站起身對士兵說道︰
“那個……我要出去一下……我要給孩子喂奶。”
“就在火堆邊上吧,這樣不會凍著孩子……而且弟兄們都睡著了,沒關系的。”
“呃……我還要方便一下……就在那邊,你們看得見我的身影……但是最好不要看過來……”
“知道了,你去吧。”
瑪利亞?康斯坦丁諾芙娜抱著孩子朝軍營邊上走去,在黑暗之中,她恍惚間看到了丈夫的身影。
“他媽的,怎麼著火了!”
“起來,起來!”
軍營中頓時手忙腳亂了起來。
幸好火勢不大,著火的營帳很快被撲滅了。
“不好!是敵襲!有兩個弟兄倒了!”
“那個女人呢?快追!向前方射擊!”
小隊立刻朝著基里爾的夫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但是陸續有人跌倒……不是跌倒,是被冰錐刺穿了喉嚨!
“敵人在哪個方向?先整隊!”
“老子就在這里!”
士兵听到了聲音︰
“分頭去找!你們去找那個女人!”
他們剛踏出步伐,積雪就被揚起,然後裹住了士兵的腿。
“為什麼……為什麼這雪是燙的!我的腳!”
“看來是他不希望那個女人出事……先解決裝神弄鬼的人!”
“可是他在哪呢?”
“別管他了!我們直接去追人質!我就不信他能把我們全攔下!听令,繼續前進!同時保持向前射擊!”
看來霜火不得不現身了。
但也不能直接現身,他又不傻。
水霧籠罩了整支隊伍,但是他們依然盡力保持行進速度。
“敵人突入隊伍中了!”
火舞之劍四散飛出,軍士們上前迎擊,但是被迷霧中人以雙劍攔下。
“我打碎他的武器了!這是……”
冰渣頃刻刺穿了一名敵人,霜火手中再次凝出一把冰劍。
敵人的弩箭和法術飛彈紛紛向手持雙劍之人襲去……
“我們的隊長為什麼手里有一把冰劍?”
“糟糕,我們打錯人了!”
小隊已經失去了像樣的指揮,霜火于霧中繼續斬殺了幾名士兵之後,其余人作鳥獸散。
霜火確保敵人散去的方向不會威脅到基里爾一家後,又迅速趕過去會合。
他看到基里爾一家後,心中五味雜陳。
“好兄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基里爾坐在了地上,懷中抱著孩子,但是他本人也倚靠在夫人身上。
“你被擊中了嗎……這傷……能救……”
“省得難為你了,讓我就這麼離開吧……”
他的夫人瑪利亞已經淚眼婆娑。
“康斯坦丁諾芙娜女士……你要跟我回去嗎……”
“不跟你走,我們又能去哪?”
“基里爾……可以說是我……就是我害得局面變成這樣的!我……不得不取走他的命……你們可以恨我。”
瑪利亞的眼淚奪眶而出︰
“恨又有用嗎……我恨這片大地,這片薄情的大地!它什麼時候能變好……沒有誰是好人,只有更壞的壞人!”
基里爾卻笑道︰
“就是這個道理……誰都沒有辦法……哈哈……抱歉,小伊萬,拖了你們這麼多後腿……現在總算要丟掉我這個包袱了……也不算,要是我的心肝還要跟著你們……就要繼續……麻煩你們了……”
霜火無言,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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