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坐了一會兒，素琴起身收拾碗筷。
我欲要幫忙，她堅決阻止，說我這雙手，是用來敲鍵盤干大事的，哪里能做這些家務事。
我拗不過她，只能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收拾妥當，陪她在廚房里洗碗，清潔廚房。
素琴洗碗時，不免有些搖晃，搖出許多心驚蕩漾來。
我退後幾步，找出一支煙，在煙草的迷醉中，消減心里的慌張。
待素琴忙完，我看看表，起身告辭。
回到屋里，洗澡沖涼，說也奇怪，累了一天，躺在床上，竟一時無法入眠。
數了一百只羊，手機彈出一條微信。
我第一個反應是，怕不是素琴也沒睡著，發了信息來吧。
劃開手機，卻是仙哥。我想起剛才的猜測，兀自笑了笑。
所幸，身邊無人在場，要不然，我真會臉紅脖子粗。
說起仙哥，他真是精力旺盛，為了公益性質的工作室，更是勞心傷神。
深更半夜了，想起一個點子，立馬發來信息。
他倒沒要求我立馬回復，解釋說怕他明早醒來，把這個點子忘了，隨手發給我，讓我不必理會，明天大家見面，提醒一下他即可。
我拿起手機，打出一行字︰仙哥辛苦了。
點發送鍵之前，又退了出來。
算了，太晚了，我若回復，一來一去，更沒完沒了，恐怕更睡不著了。
第二日的見面，地點定在河邊老宅。
討論的人中，除了仙哥口中的“四大金剛”，還有一位女性。
這位女子名叫芳芳，仙哥稱她是畫家。起先，我以為，她大約也是徒有虛名，像唐總趙總和我一樣，會一點八腳貓工夫，就被仙哥拉來充大旗，成了藝術家。
然而，仙哥指著牆上的畫，說是她的作品。那是一張鳳凰的畫，我之前見過，很有些震撼。
我當時心想，以仙哥的身份和地位，這幅畫說不定是名作，花了不少錢呢。
我沒想到，現在，這個畫家，就坐在我面前。
因為有女性的介入，又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趙總唐總和我，與她才初相識，沒有接觸，所以，聊天時，我們多少有些忌口，不像之前，沒遮沒掩。
芳芳和我們聊了半小時左右，接到一個電話，便匆匆離開。
仙哥起身相送，送出院子，方才回來。或許，送人時，兩人還私語了些什麼。仙哥一去一回，用了五六分鐘之久。
唐總打趣道︰“這位芳芳老師，可了不得啊。”
唐總這話，當然暗指仙哥明珠暗藏。
仙哥喝止他︰“可不許開玩笑，她是藝術家，我最尊敬藝術家。”
唐總指著趙總和我，咧嘴大笑︰“趙總也是藝術家，範小弟、範老師、範總監也是藝術家，我嘛，也被你封了個藝術家的稱號，你可別偏心，區別對待哦。”
仙哥說︰“趙總和阿謙倒罷了，和我相識不久，你認識我，至少也七八年了吧。你倒說說看，我有沒有鬧過緋聞？”
唐總說︰“好啦好啦，知道你是模範丈夫，天底下第一等好老公，行了吧。”
仙哥說︰“別扯其他，抓點緊，把工作室方案定下來，早點掛牌迎賓，多好。”
芳芳不在，大家的閑聊中，便多了許多不著邊際，但正是這些帶著顏色的調侃，反而最容易激發創意。
修改後的方案，我借鑒阿潔的思路，也作了ppt，打印出來，一份有好幾十頁。
正因此，不只仙哥，唐總也夸我用了心思。
倒是趙總，朝我淺淺笑了笑。我知道，他想起了阿潔。
我暗忖，等忙過這陣，該找阿潔吃個飯，敘敘舊了。<ac，他們當場提的意見，立馬就在電腦改正過來。這次商議，最終敲定了方案。
藝術家已經有了五位，其他人員則慢慢招募。
以我們五位為基礎，每半個月定期搞個藝術沙龍。其他時間，我們想何時去就何時去。
按照仙哥的設想，接下來，就會請制作門牌，再結合藝術特色，為每間房子配備桌椅。
比如，畫家與作家，工作室的布局與配備，肯定是不一樣的。
唯一相同的，是茶幾。
據說，仙哥找到一位朋友，願意贊助茶幾。當然有條件，到時，請工作室的藝術家們，揮毫潑墨，給他一件藝術品。
這次討論，氣氛熱烈，中午叫個了簡餐，下午四時，才真正結束。
仙哥歡喜，又請大家，去前樓迎賓室，品了一會兒茶。
品茶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原因，在于仙哥想慶祝一下，其實就是請大家去吃個飯。
離老宅不遠，新開了一家特色菜，名為魚家樂。
其中，魚的做法有七八種，其味道鮮明，令人流涎。
仙哥對吃極為講究，算名副其實的美食家，好幾次席請，他談起美食來，更是滔滔不絕。
仙哥提出吃魚，唐總趙總自然附和，我亦沒有不去的道理。
一行人開兩輛車，前往魚家樂。時間還早，但廳堂里已經坐了好幾桌客。仙哥跨進大堂，對服務員耳語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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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才知，他早就訂了包房。
房間名叫芙蓉出水。
名字倒挺有意思，誘人想象。
唐總偷打望趙總一眼，兩人會心而笑。進到屋里，點了單，飲茶等候。
十幾分鐘後，上了第一道菜︰豆鼓紅燒魚。
唐總將轉盤轉到仙哥的位置，請仙哥剪彩。
仙哥也不客氣，伸手取箸，夾起一小塊肉，送進嘴里，才吃一口，便說不對勁。
我們一齊望向仙哥，問他怎麼了？
仙哥說︰“這魚殺的不是時候。”
我們一听，皆不解。
唐總抓起筷子，嘗了一口，咕嚨道︰“挺好吃的呀。”
仙哥笑而不語，又請趙總和我嘗一嘗。
我們依次照做，說實話，我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味道挺鮮的，香滑爽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魚了。
趙總嘗過之後，也有些享受，但他望著仙哥，仿佛仙哥質了疑，一定是自己的味蕾出了問題。
稍候片刻，服務生再次進來，端了一份清蒸蝦。
仙哥問︰“這魚啥時殺的？”
服務生說︰“老板，您下單後，廚師當場處理的。”
仙哥呵呵一笑，說︰“把你們經理叫來。”
仙哥的話，不怒而自威。
服務生唯唯諾諾，說聲好的，便退了出去。
一分鐘後，經理來了，是位女士，三十出頭的年齡，白襯衣，黑西裝，穿連體絲襪，臉上的笑，一直沒停過，十分干練的樣子。
仙哥的關注點，不在絲襪上，只望著她，淡淡地問︰“你們不是號稱現殺現宰麼？”“是的，老板。”
女經理一笑，就露出牙齦。
仙哥說︰“不對呀，這魚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見過血。”
女經理說︰“不可能的，老板。我們後台有監控，上面有時間顯示，隨時可以調出來證明。”
仙哥听了，卻不言語，又夾起一塊魚肉，放在嘴里，細嚼慢咽。
吃畢，緩緩說道︰“這條魚是五點一刻左右殺的，我們進到你們廠里，是五點二十，還沒開始點菜呢，魚就上了砧板。不信，你去調監控。”
女經理依舊笑容滿面，仿佛想解釋什麼，仙哥沒給她機會，又用一句話，堵住她的嘴︰
“殺魚的時間，誤差在三分鐘之內。如果我錯了，自願賠償一千塊。如果我沒錯，把這條魚換了，現宰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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