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安爪尖翻飛,在玉笛音孔上飛速按動,指尖靈力隨著氣流注入笛身,一道道泛著淡青色光澤的音波從笛口噴涌而出。
音波層層疊疊,像無形的浪潮般朝著夜無痕席卷而去,所過之處,巷邊的枯葉被震得粉碎,青石板地面都泛起細微的裂紋。
夜無痕的身影在音波沖擊下明顯滯澀了幾分,腳步不再如先前那般迅捷。可他本就是以近身突襲見長的刺客,即便行動受阻,那雙黃色眼眸里依舊沒有半分慌亂,反而透著幾分狩獵者的冷靜。
他很清楚,唯有突破音波封鎖近身,才能有勝算。
「狼影重重」
夜無痕低喝一聲,周身靈力驟然暴漲。月光恰好穿過巷頂的縫隙灑落在他身上,黑色皮毛瞬間泛起一層銀輝,數道與他一模一樣的狼形殘影從身形兩側分離,殘影帶著凌厲的氣息,從左、右、後三個方向同時向著銘安貼近,每一道殘影的動作都與本體毫無二致,連爪中匕首的寒光都如出一轍,讓人難辨真假。
“想靠殘影突破?沒那麼容易。”銘安眼神一凝,笛音陡然變調,不再是之前的狂暴沖擊,轉而多了幾分婉轉卻極具穿透力的韻律。
「滌魂」
這招是他與玄燭交談時,從對方的琴音里領悟而來的技巧,雖沒有玄燭那般威力,卻能將靈力融入笛聲,讓听到笛音的獸人產生一瞬間的恍惚。
果不其然,夜無痕的本體與殘影動作都頓了頓,哪怕只是極短的一息,也足夠銘安抓住機會。
趁夜無痕身形遲滯的間隙,迅速從懷里摸出三道雷符,爪尖靈力一點,雷符瞬間燃起火光。
“去!”銘安揚爪將雷符擲向夜無痕周圍,只听“轟隆”三聲巨響,雷光炸裂,卷起漫天塵煙,碎石與塵土彌漫在巷中,徹底遮擋了視線。
塵煙未散,夜無痕的身影已消失在煙霧里。銘安握緊玉笛,靈識全力擴散,警惕地盯著周圍的動靜。
“找死!”
一道冰冷無感情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銘安心頭一緊,正想抬頭,卻感覺腳踝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
影子里竟猛地伸出兩只漆黑的爪子,五指如鐵鉗般死死扣住他的腳踝,黑色的霧氣順著腳踝向上蔓延。
正是夜無痕的武技「千影縛魂陣」
腳下被牢牢鎖住,動彈不得。銘安余光瞥見一道黑影從頭頂墜落,夜無痕爪中的匕首已換成一柄泛著墨色光澤的靈刃,正朝著他的頭頂劈來。
危急時刻,銘安猛地抽出玉笛尾部暗藏的短劍,劍身泛著冷光,精準地擋在頭頂。
“叮——”
金鐵交鳴的脆響在巷中回蕩,靈刃與短劍踫撞的瞬間,火花四濺。
夜無痕手腕發力,靈刃順著短劍劍身向下滑去,直指銘安的脖頸。銘安下意識低頭躲閃,靈刃擦著他的頭皮劃過,將他束發的白色綢帶斬斷,還順帶削掉了一縷銀白色的毛發。
那縷毛發飄落,與他披肩而下的長發一同在空中劃過弧度。
不知何時,銘安的毛發已長到能垂至肩頭,銀白色的發絲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與此刻緊張的戰局格格不入。
生死一線間,銘安腰身猛地向後彎折,以一個近乎極限的下腰動作躲過夜無痕緊隨其後的橫斬。
同時,運轉輕功「雲間月」,周身泛起淡淡的月光虛影,腳步變得縹緲如雲霧,借著腰腹的力量向後閃退,瞬間掙脫了千影縛魂陣的束縛。
“還沒完!”銘安眼神一厲,指尖靈力催動,一道白色的御紙從袖中飛出,如靈蛇般纏住夜無痕的腳踝。猛地發力,御紙瞬間繃緊,將夜無痕狠狠地拽向地面。
“砰!”夜無痕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卻並未受嚴重的傷,反而迅速翻身彈起。
夜無痕體內的靈力極為特殊,名為〔刃〕,能將自身靈氣具象化為各種形態的刃具,不僅鋒利無匹,號稱無物不斬、斬無不斷,更奇特的是,這靈氣所化的刃,還能斬斷一些概念性的存在。
夜無痕迅速轉身,爪中靈刃對著纏在腳踝的御紙輕輕一斬。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那道御紙卻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瞬間從夜無痕腳踝脫落,掉在地上化為細碎的光點。
銘安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道御紙之間的靈力聯系,竟被這一斬徹底切斷。
“有問題……”銘安盯著夜無痕爪中的靈刃,喃喃自語,心底的警惕又深了幾分。
他沒想到,對方的靈力竟能克制自己的御紙術。
雖心中驚疑,銘安的動作卻沒停下。又有五道御紙從他身後飛出,在空中快速折疊,化為五柄鋒利的紙刀。紙刀如藤鞭般在空中甩動,帶著破空聲,從不同角度抽向夜無痕。
夜無痕反應極快,爪中靈刃舞出一道殘影,接連斬斷三柄紙刀。可剩下兩柄紙刀角度刁鑽,他躲閃不及,其中一柄狠狠擦過他的左臂,將黑色勁裝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順著手臂流下,滴落在青石板上,與之前雷符爆炸留下的碎石混在一起。
夜無痕低頭看了眼手臂上的傷口,黃色眼眸里沒有絲毫波瀾。
他快速分析著戰局︰銘安的攻擊多為遠距離的音波、御紙,武技與靈力都偏向“抽象”,難以直接格擋,唯有近身纏斗,才能讓對方的優勢無法發揮。
心念既定,夜無痕不再猶豫,猛地催動輕功「嘯月隱蹤」。身形瞬間融入周圍的月光與影子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殘影,下一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他目前最快的輕功,連靈識都難以捕捉軌跡。
“在身後!”銘安早有預警,後背的毛發一直緊繃著。就在夜無痕現身的瞬間,猛地向側面側身。夜無痕本是奔著他的脖子斬去的一刀,只能順勢向下劈落,鋒利的靈刃劃過銘安的左臂,瞬間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大口子。
鮮血“滴答滴答”地滴在地上,與夜無痕手臂上的血跡交織在一起,在青石板上暈開小片暗紅。
一擊得手,夜無痕想繼續糾纏,可銘安卻借著側身的力道向後急退,拉開了兩獸之間的距離。
“你是奔著懸賞來的?”銘安一邊後退,一邊盯著夜無痕勁裝上繡著的金色面具紋路,心頭突然想起之前在客棧遇到的那伙獸人,他們的衣物上,似乎也有類似的標志。
面對銘安的質問,夜無痕沒有任何回應,只是腳步輕點地面,如離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銘安見狀,迅速翻身登上旁邊的石牆,石牆不高,他踩著牆沿借力,縱身躍上旁邊的屋頂。
夜無痕緊隨其後,兩獸一前一後在屋頂上極速飛奔,瓦片被踩得“ 啪”作響,身影在月光下快速穿梭。
奔逃間,銘安只覺得左臂的傷口越來越麻,一股毒素正順著血脈快速向全身蔓延。
眼前漸漸出現重影,視線開始模糊,顯然是毒素發作了。危急關頭,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中閃過。
銘安猛地停下腳步,將體內剩余的靈力盡數釋放。無數道白色御紙從袖中飛出,如蜂群般朝著夜無痕涌去。
夜無痕以為銘安要發動猛攻,立刻揮刀旋轉,靈刃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擋在身前。
可銘安的目標根本不是攻擊,那些御紙繞過靈刃的格擋,密密麻麻地纏在夜無痕的四肢與軀干上,將他牢牢裹住。
「善惡相抵」
銘安低喝一聲,雙爪結印,試圖將自己體內的毒素與左臂的傷口,通過御紙的靈力連接,轉移到夜無痕身上。
可此刻毒素已侵入經脈,加上之前連續使用武技消耗過大,靈力運轉滯澀,秘術只發動了一半,傷口沒能轉移成功,只有部分毒素順著御紙傳入了夜無痕體內。
可中了自己毒素的夜無痕,卻沒有出現絲毫身體搖晃的癥狀。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銘安,爪中靈刃猛地爆發靈力,瞬間斬斷了纏在身上的所有御紙,繼續朝著銘安逼近。
“從小被用來試毒嗎?”銘安看著夜無痕毫不在意的模樣,心底不由得生出這樣的猜測。只有常年與毒素為伴,身體對毒物產生極強抗性的獸人,才會如此從容。
沒時間細想,銘安握緊玉笛,將剩余的靈力全部注入笛中。一首《敘世》從笛口流淌而出,音波不再是之前的沖擊形態,而是凝聚成一道無形的力量,狠狠撞向夜無痕腳下的屋頂。
“轟隆!”屋頂的瓦片與木梁瞬間被震碎,夜無痕腳下的落腳點轟然塌陷。
他不得不向後閃退,才能避免掉下去,這才終于讓銘安拉開了身距。
銘安趁機喘息,目光緊緊盯著夜無痕,尋找著下一次反擊的機會。
幾番交鋒下來,銘安已在心中對夜無痕的實力有了判斷。對方的修為應只比自己高出一線,約莫是剛踏入高級境界的水準。
若在平日,他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可此刻左臂傷口不斷流血,毒素還在經脈中游走,體力與靈力都在快速流失。
意識漸漸有些模糊時,銘安只覺得左眼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眼底分裂。下意識眨了眨眼,卻沒察覺到,自己的左眼瞳孔正悄然變化。
一個新的瞳仁從原瞳邊緣分裂而出,淡淡的紅色紋路順著眼底蔓延,重瞳悄然浮現,只是他此刻全神貫注應對強敵,完全沒有察覺自身的異樣。
“是誰讓你來的?”銘安握緊玉笛,聲音比之前冷了幾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銳利。
夜無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黃色眼眸里沒有絲毫波瀾︰“死人不需要知道。”
話音未落,他爪中靈刃寒光一閃,身形猛地飛身而起,腳踩屋頂碎裂的瓦片與碎石,借著反彈之力,朝著銘安沖來。碎石在他腳下崩裂,每一步都帶著凌厲的殺意。
“油鹽不進!”銘安眼神一厲,既然無法問出線索,便只能先解決眼前的危機。
抬爪催動靈力,袖中瞬間飛出數十張御紙,紙張在空中快速折疊、凝聚,化為一只只巴掌大小的紙鶴。紙鶴翅膀上泛著銀白色的靈力光澤。
「時紙千鶴」
隨著銘安一聲低喝,紙鶴齊齊振翅朝著夜無痕飛射而去。不知為何,此刻銘安體內的靈力竟比之前雄厚了幾分。
那些紙鶴速度極快,夜無痕雖及時舉起靈刃抵擋,可紙鶴數量太多,且每一只炸開的威力都遠超他的預料。
“砰砰砰——”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在屋頂響起,靈力沖擊波將夜無痕震得連連後退。
身上的黑色勁裝被炸開的氣浪撕裂數道口子,裸露在外的皮膚布滿細小的傷口,鮮血順著傷口滲出,染紅了衣料。
最後一只紙鶴在他胸前炸開時,夜無痕再也忍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血霧在空中散開,濺落在瓦片上。
夜無痕踉蹌著站穩身形,用靈刃撐著地面,黃色眼眸死死盯著銘安,眼底多了幾分驚疑。
他原本以為眼前這只小鹿獸人只是擅長遠程攻擊的軟柿子,可剛才那波紙鶴攻擊的威力,遠超普通中級修士的水準。
“奇怪的小鹿……”夜無痕在心里暗忖。
深知自己傷勢已重,再拖下去只會更不利,夜無痕也不再保留實力。
低喝一聲,爪中原本的兩把靈刃突然發出嗡鳴,緩緩靠攏、融合,最終化為一把三尺多長的長劍。
長劍通體由他體內的〔刃〕屬性靈力構成,劍身泛著墨色光澤,劍尖兒映著清冷的月光,隱隱與月色呼應。
「一線天」
夜無痕雙爪握劍,猛地揮下。
長劍劃過空氣的瞬間,一道凝練的月華劍氣從劍尖迸發而出,劍氣如銀色的閃電,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直直朝著銘安斬去。
所過之處,屋頂的瓦片盡數碎裂,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這道劍氣割裂,發出刺耳的尖嘯。
銘安瞳孔驟縮,不敢有絲毫大意。快速調動靈力,身後瞬間浮現出上百張御紙。
這些御紙與之前所用的普通白紙不同,紙張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
「紙序時輪」
上百張御紙在他身後飛速旋轉,紙張相互疊加、纏繞,漸漸凝聚成一個直徑丈余的巨大紙輪。紙輪轉動時,銀色的光芒越來越盛,穩穩迎著夜無痕的月華劍氣滾去。
“ ——”
一聲巨響在屋頂炸開,月華劍氣與紙輪踫撞的瞬間,強光迸發,將整個夜空都照亮了幾分。
靈力沖擊波向著四周擴散,屋頂的木梁應聲斷裂,瓦片如雨點般墜落。待到煙塵漸漸散去,屋頂上已沒了夜無痕的身影,只留下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顯然,他見勢不妙,借著煙塵的掩護撤退了。
銘安撐著玉笛,身體有些搖搖晃晃,體內的靈力幾乎消耗殆盡,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越來越強烈。
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破損的屋頂上,大口喘著粗氣,左臂的傷口還在不斷流血,染紅了身下的瓦片。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什麼人!竟敢在此打斗!”
銘安迷迷糊糊地回頭望去,巷口處有幾道人影朝著這邊跑來,為首的是穿著官服的衙役,身後還跟著幾個舉著燈籠的居民。
剛才的巨響驚動了附近的住戶。
“官老爺!您可得為俺做主啊!”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熊獸人從獸群里沖出來,死死抱著衙役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有人把俺家屋頂炸了呀!那可是俺攢了三年銀子新買的房子,一天都還沒住呢!本來是留著成親的時候用的,現在全毀了!”
說著,那熊獸人還抬起頭,指著屋頂上的銘安,哭喊道︰“就是他!他一直在屋頂上打架,把我家屋頂砸壞了!”
銘安看著下方圍過來的獸群,心里暗道不好。他現在傷勢嚴重,根本沒力氣跟衙役解釋,若是被纏住,指不定還會引來更多麻煩。
好在獸群離屋頂還有一段距離,他強撐著站起身,運轉僅剩的靈力,發動「雲間月」。
身形瞬間變得縹緲,銘安踩著屋頂邊緣的瓦片,快速向著鏢局的方向奔去。
夜風拂過他的臉頰,帶著幾分涼意,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讓他好幾次差點從屋頂摔下去。
不知跑了多久,終于看到鏢局那熟悉的大門。銘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敲響了鏢局的門環。
“咚——咚——”門環撞擊門板的聲音響起,下一秒,他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