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裂縫在身後閉合，帶起的氣流掀動雲冥的衣角。
他落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草葉上的露珠被踩碎，濺起細碎的銀輝 —— 這與想象中被深淵摧毀的荒蕪截然不同。
視線所及，是望不到頭的繁茂樹林，參天古木的枝葉交錯成綠穹，林間有松鼠竄過，野兔豎著耳朵蹦進灌木叢，連空氣里都飄著潮濕的草木清香，像從未經歷過戰火。
雲冥的目光掠過這片生機，最終定格在不遠處的廢墟。
那是座炸毀了一半的祭壇，石牆炸得七零八落，焦黑的斷柱間還燃著殘火，火星在風里跳著碎舞。
而殘火映照處，一道金發身影蹲在地上，輪廓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他放輕腳步，穿過散落的石礫。
祭壇的廢墟踩上去咯吱作響，卻沒驚動那道身影。
直到走到她身後，才听清那帶著哭腔的碎念。
“嗚…… 我怎麼這麼傻……”
卡希維娜蹲在地上，懷里抱著膝蓋，手里攥著根細木棍，正一下下在泥地上畫圈圈，圈里歪歪扭扭寫著 “柳芷晴” 三個字，又被她用木棍狠狠涂掉，
“就該直接把她丟進來！我逞什麼能啊……”
她的鼻音重重的，像被雨水打濕的小獸，木棍在地上戳出一個個小坑，泥土沾在發梢都沒察覺︰
“找到塊碎片…… 看來消失還得等陣子…… 雲冥……”
她突然停住，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委屈的顫，
“才分開這麼會兒，我怎麼就這麼想你啊……”
雲冥站在原地，耳根悄悄發燙。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卡希維娜 —— 平時總是愛開玩笑又狡黠，此刻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把心底的話一股腦倒出來。
他下意識放輕呼吸，沒舍得打斷。
“要是能回去……”
卡希維娜突然抬起頭，金發上沾著的草屑抖落下來，她用力抹了把臉，像是在給自己打氣，聲音陡然拔高，
“我才不謙讓呢！什麼玄霜、清瀾，柳芷澄、羽、樺……”
她語速飛快地數著名字，每個名字都帶著點不服氣的較勁，最後猛地把木棍往地上一戳，喊得聲嘶力竭︰
“誰也別想跟我搶！我才不會退讓！”
“……”
雲冥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下。
他望著她氣鼓鼓的背影，望著那根被戳進泥土半寸的木棍，望著她金發間還沾著的、從靈渦回來時就沒褪盡的數據流微光，突然覺得剛才穿過空間裂縫時的焦灼，都化作了心口的溫熱。
他輕輕咳了聲，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縱容︰
“哦？不退讓什麼？”
卡希維娜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回頭。
看到雲冥的瞬間，她瞪圓了眼楮，臉頰 “唰” 地紅透，手里的木棍 “啪嗒” 掉在地上，剛才那股子氣勁瞬間泄了個干淨，只剩下手足無措的慌︰
“你、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接你。”
雲冥微微揚唇，眼角的弧度柔和得像被陽光吻過。
一陣風穿過樹林，樹葉的陰影在他身上晃動，幾束金輝恰好落在他肩頭，像揉碎的星光，在卡希維娜眼里漾開暖意 —— 那是比任何希望都真切的光。
“你真的來了……”
卡希維娜的聲音還帶著哭腔，下一秒卻猛地撲上來，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力道大得像要嵌進他的骨血里。
金發在陽光下炸開柔軟的弧度，蹭過他的下頜，帶著草木與陽光的清香，把剛才的委屈和思念都揉進這個擁抱里。
雲冥抬手，輕輕撫過她發間的草屑，掌心的溫度透過發絲傳過去，另一只手拍著她的後背，動作溫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沒事了，都結束了。跟我回家。”
話音剛落，懷里的人卻突然用力，將他向後一推。
雲冥猝不及防，後背重重撞在草地上，青草的氣息漫進鼻腔。
還沒反應過來，卡希維娜已翻身壓在他身上，金發垂落，掃過他的臉頰，帶著點微癢的麻。
她的眼楮亮得驚人，里面卻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驚喜，有慌亂，還有點故作強硬的懷疑︰
“不可能……”
她伸手，指尖顫抖地踫了踫他的臉頰，真實的溫度傳來，卻還是咬著唇搖頭︰
“海嘯天災都穿不過空間壁壘，你怎麼可能來？這一定是我的幻覺…… 是我快消失了，腦子糊涂了……”
其實指尖觸到他皮膚的剎那，她就知道這是真的。
可這份失而復得太突然，突然到讓她想耍賴，想把這一刻攥得更緊些。
她抬手擦了擦臉頰的淚痕，掌心還帶著點濕潤。
雲冥下意識抬起手，想替她撩開擋在眼前的金發，指尖剛踫到發絲，就被她一把攥住手腕。
卡希維娜的臉離得很近，呼吸拂過他的下頜，帶著點滾燙的熱。
她的臉頰紅得像被夕陽染透，剛才的哭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狡黠又大膽的笑，眼底閃著細碎的光︰
“萬一…… 萬一我們回不去了呢？”
雲冥一怔，剛想開口說 “不會”，嘴唇就被她伸手捂住了。
“別說話。”
她的指尖帶著數據流的微麻感，按在他唇上，聲音壓得很低，像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接下來，听我的。”
說著，她身上的白色作戰服開始滑落，肩線在陽光下勾勒出柔和的曲線，金發垂落，遮住了她泛紅的耳尖，卻遮不住眼底那份再藏不住的、屬于她的執拗與熾熱。
草地的風輕輕吹過，帶著遠處樹林的清香，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兩人交疊的身影上，把這一刻的悸動，都釀成了時光里最溫柔的秘密。
夕陽最後一縷余暉沒入樹林時，夜色像浸了墨的布，緩緩鋪展開來。
叢林里的蟲鳴漸起，此起彼伏的唧唧聲裹著夜風，吹過祭壇的斷柱，帶起細碎的涼意。
卡希維娜和雲冥並肩坐在一根還算完整的石柱上。
石柱被夜露打濕，帶著點沁人的涼，她卻渾然不覺，只拿手捂著臉，指縫里漏出點發燙的紅。
剛才的大膽褪去後，只剩下鋪天蓋地的羞赧，指尖蜷了又蜷，忍不住從指縫里偷偷瞥向身旁的人 —— 雲冥望著遠處的樹影，側臉在月光下輪廓分明，耳根似乎也泛著點不易察覺的紅。
“都怪我…… 怎麼就沒忍住……”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點懊惱的悶，手心里還殘留著剛才的溫度，燙得她想縮起來。
雲冥轉過頭，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幾分無奈的柔和。
他確實沒料到卡希維娜會如此直接 —— 玄霜的溫柔是細水長流，而她的熾熱像驟然炸開的星火，讓他措手不及，卻又心口發燙。
“該說抱歉的是我，”
他低聲道，
“讓你受驚了，沒有做的更好……”
“沒有沒有！”
卡希維娜猛地放下手，臉頰紅得更厲害，連忙擺手，動作急得像只受驚的雀，
“我很驚喜的！真的！”
她望著他，眼底的羞赧漸漸被認真取代，聲音輕下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珍視，
“能待在你身邊，我就很滿足了。”
夜風穿過樹林，吹起她的幾縷金發。
卡希維娜輕輕往他身邊靠了靠，頭緩緩擱在他的肩膀上。
發絲蹭過他的頸側，帶著點微癢的麻，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都被月光染成了暖銀色。
“卡希維娜。”
雲冥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低沉而溫柔。
他伸手，輕輕環住她縴細的腰，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將她蜷著的手指慢慢打開。
一枚戒指躺在了她的掌心。
不是玄霜那枚黑金相間的款式，而是通體泛著藍綠色的光，像淬了深海的星光，戒面雕刻著細小的數據流紋路，正是她靈能的印記。
月光落在上面，流轉著溫潤的光。
“這是……”
卡希維娜的呼吸頓了頓，指尖輕輕踫了踫那冰涼的金屬，心髒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下。
“收下吧。”
雲冥的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聲音里帶著不容錯辨的認真，
“是我的心意。”
蟲鳴聲似乎更輕了，夜風吹過樹梢，帶著遠處的草木清香。
卡希維娜低頭望著掌心里的戒指，藍綠色的光映在她眼底，像盛了一片溫柔的海。
她慢慢握緊手，將那枚戒指連同他的心意，一起攥進了掌心。